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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所以说,最好的尚未来临,活着便精彩。好事坏事像老友一样轮换着串门,有的好事未必是尽是好事,有的坏事有光明前路。
二宫和也彷徨了。
觉得人生真是戏剧性至极。
伊藤导演——那个理直气壮夺去他梦想的人,他的助手电话来和他说,剧里有个戏份挺重的角色的演员毁约了,请二宫去代替他演那个角色。
然后不容拒绝地挂了电话。
二宫那时手提着两盒便当,猫着背站在路中央,不知该往哪儿走。
相叶雅纪也彷徨了。
毫无预警的——或许那两个搭档的话就是无声的警报,他被老板从原来的节目炒了,调到了另外一个节目——给司机们播报交通消息。
在那个节目里,不会再有小公主给他写信倾吐烦恼事,不会再有奇逢两段。
事情发生在一个下午,是樱井在电话里告诉他,他相叶雅纪博学稳重又有内涵的两天后。那天相叶开车回家时停在一个红绿灯前,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法想,只得趴在方向盘上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从来不是太相信人生无常。
二宫把整件事告诉了大野智。大野智捣鼓着手上的油画刀和调色板,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管怎样我都撑你。
画布上交缠的两只手已经成型,左手和右手,一只骨感漂亮,一只小小的,肉肉的。
他们未必已经是恋人,事情多得让二宫无暇去确认这些。可是他说我撑你。不管怎样我都撑你,用左手撑着你的右手,分分秒秒。
谢谢你。
二宫和所有人打过一遍招呼——有旧时和他一起做临时演员的人,还有伊藤。伊藤朝他微笑点头。
二宫开始演他亲手创造的角色。那个角色的分量和个性他了然于心,剧本不用看就背得出来台词,加上多年的演员经验,演出不盛大但完美,入戏至深没有NG。伊藤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人人都以为二宫是伊藤的秘密武器,暗自佩服伊藤有一双慧眼。
二宫知道伊藤又胜了。
可这一回,他也没有败退下来。
背起帆布背包和大家说声辛苦了,二宫打算离开,被一个人叫住,回头看,是演男主角的演员。
二宫记得他的名字,他曾好多次在他主演的戏里演一个路人或一个公司的职员什么的。是个蛮有味道的男人。
“你好,我是松本润。”
对方伸出一只手。
相叶如今极其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那个人会温柔地笑着告诉他,不是你不好,你非常好,只是那些家伙不识货。那个人的体温可以安慰他。在那个人面前,他不必太过顾忌。
这个人在相叶心中有一个浅浅的轮廓。
“sakurai san,sakurai san。”
电话接通的时候相叶捏住自己鼻子,装模作样的喊了两声。
“aibachan,你的声音怎么啦。”
樱井压低声音说。
“没怎么,在工作?”
相叶回复了正常的声音,透过听筒听到樱井那边很安静。
“嗯,好多事要做,前两天同事把数据弄错了,为了争取时间补这个漏洞我都两天没合眼了啊。”
樱井声音里有浓重的疲倦。
“哦,这样啊……”
S公主你很努力。幻想出樱井满脸胡渣的邋遢样子,相叶忽然觉得,自己那点事不告诉樱井翔天也不会塌下来。
“嗯,你有什么事?”
樱井打了一个哈欠。
“没事,等你忙完再和你说吧。”
“嗯好,那我先挂了哦。”
樱井说。
相叶笑笑,正要说拜拜,忽然听到听筒那头传来一把女声。
那个人大概站在离樱井不远地方,相叶能够清楚地听到她说。
“喂,S公主,这里帮我看看。”
于是相叶那句拜拜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因为手忽然发抖,所以很快地盖了电话。
喂喂,什么嘛。
相叶脑袋嗡嗡作响,有几秒无法思考的空白。
S公主。
没想到那个称呼会从别人口中听到。
有种被遗弃的难过就这样涌上来。
因为我不再是那个大嗓门帮人排忧解难的AM君,所以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S小公主了吗?
好酸啊。
鼻好酸。相叶用力眨眨眼睛,没有流出液体来。
相叶在新的部门做了一个星期,大体上已经习惯。上班时间不同,工作内容不同,面向的听众不同,相叶式的交通消息。
他曾经几度去问他的上司,为什么要将他从原来的节目撤走,对方的回答很简单,你不适合。
“什么不适合,我做了这么久,适不适合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相叶坐在一辆出租车里,晚上有新部门为他开的欢迎会,他喝多了两杯,倒在后座上。司机开着收音机,里面放的深夜节目与曾经的AM君的节目差不多类型。
相叶听着听着,觉得特别闹心,忽然像是豁出去一般,借着酒气自言自语起来。
[A先生,接受现实,走上欢笑的跑道吧。]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我也不是不想接受现实。”
相叶掩面,来回揉自己的脸。
[找个能信任的人和你分担你的痛苦。]
“可是如果樱井翔在,他一定会对我说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说着觉得很想哭。
[A小姐的来信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声音戛然而止,司机关掉了收音器。相叶捂着脸横倒在汽车后座,也不再作声。
糟糕透了。下车的时候司机用同情的表情看着他,还四舍五入收便宜了些,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个事业失败情场失意的可怜虫。
8
要是樱井翔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可是却失眠的话,他会感到很烦躁很生气。
在黑暗中认真仔细地数羊,脑海里却有另一个画面,草原上的一只只雪白的绵羊乍变成了一个个笑盈盈的相叶雅纪,从右边数到左边,指指点点下还会变换着表情,俏皮得让人想打。
走火入魔,无法真正安睡。
与樱井翔一同去出差的有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叫小野。小野小姐爽朗能干而且幽默,年纪大概比樱井年轻一些,樱井挺是喜欢她的。
然而这段时间樱井翔一直被小野欺压着。斟茶送水,皆因小野手上有樱井少女的把柄。
樱井翔在心里筹划了一个big project两日,第三日在当地买了一张老土的风光明信片,趁着午饭时间正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在上面刷刷的写,一边写一边笑得桃花朵朵开。写好了读了一遍,满意的将它夹在随身带着的书里面。
那书却是小野小姐的,樱井将它还给了她,待到想起那明信片还夹在别人的书里,小野小姐已经笑眯眯地将它还了回来。
“hi,S公主,AM君是谁啊?”
樱井只好自认倒霉。剩下来不多的相处在一起的时间里,那点难能可贵的孩子气一直被小野小姐所取笑。
直到两人上了归去的飞机,小野小姐才依约不再提起那张明信片。
樱井许久没有收到相叶的电话了,打过去一两次对方也总是关机。心里有些许不安,找二宫先生问,二宫淡淡地说“那家伙不能出什么事的”,知根知底的从容。不是不担心,却又信他能战胜一切。
樱井的明信片已经在离开的前一日寄了出去,贴了过多的邮票,怕是到不了他手上。
要是可以,想听他在广播里念出来。
亲爱的AM君,提着长裙环游世界了差不多一个月,睡不着的夜晚总会数你。
我喜欢你。
S公主 上
像在玩cosplay扮演着小公主,不甘普通告白的平凡却终归是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可是樱井作了一连串浪漫的设想和幼稚的事,却不知他的AM先生已经被人辞退。他那无聊的,目标未明的告白,连同一大堆烦恼垃圾被放置在角落,没有人会去翻出来,哪怕只是为了取笑他。
这个事实在樱井下了飞机坐上计程车并且掐准了时间特地让司机调好频道之后,才被发现。
同一个节目同样的内容却不是那个人。
樱井的心,像是被年轻力壮的中学生握在手里当铅球仍了出去,重重地疼。想也没想,让司机掉了个头,直奔某人家里。
而那个某人没想过樱井翔会这样毫无预兆地站在他家门口。
“aiba chan。”
他这样轻轻地叫他。温柔地像羽毛,满腔的安慰。
相叶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抓着门把站在那儿,樱井往他脸上使劲瞧,却看不到那双他最喜欢的精神奕奕的眼。这让樱井很想拥抱他,或者像龙珠之类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年漫画那样,给他注入各种各样的力量。
相叶盯着樱井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溺水的人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捏住了樱井胸前的衣服。
相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对方温暖地站在那儿,而自己却禁不住心灵扭曲,满腔的委屈倾泻而出——这个人不是你的爱侣,不是你的亲人,你本没资格这样对他恶言相向,却无法控制自己。
“你知道了吧?这下我什么也不是了,你可以停止你的公主梦,我也可以安心地开始我的新节目,我们的富甲天下小游戏结束了。”
说完松开了樱井的衣服,看见他领下那一团被自己抓的皱巴巴的布料,相叶觉得自己的脸和心灵也一样变得皱巴巴的,使劲吞掉从喉咙往上涌的眼泪,闷着声音说了一句“再见”,便关上了家门。
樱井站在那儿,吃惊失望伤心聚成一团,反而脑子一整片地清醒了。
谁也曾失去过,谁也曾无助过。
当初自己也有那样的日子,那时连倾诉对象也没有。后来AM君出现了,相叶雅纪出现了,告诉他,告诉世上千千万万像他一样失意的人,只要心中富有万事OK,于是他的生活重新步入欢笑的跑道。
而如今,那个总会说一些笨拙但治愈话的小DJ陷入了他自己无法走出来的低谷之中,脆弱,竭斯底里。此时当初被打救过的小公主如果不报恩的话,他会后悔。
他会很后悔。
樱井再次敲敲门。
相叶君,明天去吃烤肉吧,我请客。
虽然他对着油画布的脸并不会表现出来,但大野最近很愉快。因为他家的小演员最近似乎从阴霾中稍微走出来了一点,如今迈出了他演员生涯的一小步。
二宫写的剧本并参演的连续剧在电视上播出了一集,收视出奇地高。播出的那天二宫在摄影棚和大伙儿一起看,大野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拿了一罐饮料缩在沙发上看。最终手里的饮料掉在地上,艺术家的因子发作,大野急急忙忙满屋子地找来速写纸,对着电视里说着台词的二宫描绘起来。
像小狗一样的眼睛,像小狗一样的嘴巴,像小狗一样的鼻子,像二宫和也一样的脸。
当晚二宫回到大野那儿的时候,看见的是熟睡在沙发上的艺术家,还有他铺了满身的纸张。
“我的剧有这么无聊吗?”
二宫念着走到大野身边,随手捻起一张纸。
鼻子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酸。
“大野智,快起床!”
他大喊。
“嗯?”
大野皱着眉头,揉揉惺忪的睡眼,发出有点因为被吵醒而不愉快的单音节。
“你弄得一地都是纸,饮料还倒洒了。”
二宫指指地上。
“……………………我等下收拾。”
大野躺下去打算再续前眠。
“不过,看在你画画得不错的份上……”
二宫道。
大野闻言再次睁开了眼睛。
“不要收拾了,我们来做爱吧。”
所以大野不仅觉得愉快,他还觉得幸福。他看见那个人眼睛和鼻子都像小狗一样湿湿的,强忍着激动故意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做爱吧”。这比他的“我来安慰你”更加动人几分。他说nino以后多说说这话,他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时时听见常伴身边的那个男孩说“我们做爱吧”更加幸福的事了。
二宫的剧大获好评,而二宫的角色受到了超乎意料的关注,演员本人自然也逃不掉。公司给他安排了经纪人,拍了些广告上了些综艺,接了新剧演男二号。
一夜成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朝走在书摊前,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字印在上面,【二宫和也断背情,男性友人家夜夜笙歌】。
二宫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有新闻价值的一天,匆匆翻开杂志,看见只是拍到了自己从房子里走出来的照片,根本连屋主男的女的也看不到。二宫冷笑一声放下杂志,拨了电话给大野智。
那位大叔大概把电话放在了自己也找不到的位置,隔了好久才接通了电话。
“大叔,杂志说二宫和也搞断背,公司里的人问到的话,我承认不?”
二宫云淡风轻地问,仿佛不干他自己的事。
而电话的那一头却停顿了许久许久。
“大野智,你睡着了?”
“…………我在。”
“回答呢。”
“nino,我问你,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大野道,语气少有的清醒又认真。
“嗯。”
“你决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大野说。
“如果是的话,就瞒起来吧。”
二宫愣住了。
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到要决定的时刻,所以不愿多想。
要走下去吗?不是梦想中想做的那件事,却有所成就,要走下去吗?
nino,你喜欢演戏嘛?
很久很久以前,刚认识大野的那会儿,在闲聊的时候曾被大野这么问过,他当时的答案是什么呢,好像是不喜欢吧。
可是如果不喜欢,导演喊cut以后,那股兴奋感和成就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先瞒起来吧,大野君。”
二宫说,声音阴阴沉沉。
“做了决定就好。”
大野说。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
“nino,你听我说。”
“嗯。”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能见面也好……”
“嗯。”
“甚至分开也好……”
“大叔你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么。”
“你都在这里。”
二宫仿佛能看到大野智隔着电话,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9
樱井对相叶说,你的广播让司机叔叔们很高兴。相叶扯起一边嘴角假笑一下,继续低头看地上的格子,两格一步。樱井拍一下相叶的头,笑着说你不要让我像哄女生一样哄你嘛。
“其实我在想,谢谢你,sho chan。”
相叶一脚踩过了格子的边界,停在了那里。
“诶?”
樱井看过去,只见相叶咬着下唇扁着嘴巴,像要哭出来的小孩子一样。
“谢谢你。”
出差回来的那天,樱井在相叶家门前隔着门板提出了邀请,没想到相叶立刻开了门,用那双哭得有点红红的眼睛看了樱井一会儿,笑着答应了。
后来他们真的去吃了烤肉。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家聚集在大屏幕前,电视上似乎在放什么重要的赛事。樱井翔想了又想心里总有个部分觉得不服气,忽然拉了拉相叶的手,把嘴巴凑到相叶的耳边小声说,相叶雅纪,你敢不敢在这里大声地骂你上司?
“诶?”
“来,说,把你调走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
“山本宏。”
“看我的。”
樱井卷起衣袖,双手放嘴两边作大声公状,深吸一口气。
“山本宏大混蛋!”
一边喊的时候,樱井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看见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仿似在他身边走过走到了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而不一样的他快乐地站在人群中乱喊像个傻瓜,他看见相叶在几乎同一时间也大喊起来,不过喊的好像是“樱井翔大笨蛋。”,哑哑的声音就像在天空炸开了朵朵烟花。
大家支持的队伍赢了,四周响起了众人的喝彩声,人群挤了挤把樱井和相叶挤到了一块儿。那一刻樱井觉得自己像个百万富翁,怀里的相叶嘴巴动了动,说的话被声音淹没了。樱井回想起来,那一天相叶也像今天一样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你翔君。
“shochan你看,nino上杂志了耶!”
在樱井眼湿湿,正打算发表点什么的时候,相叶已经眼明脚快地跑到报摊前举起一本八卦杂志朝他呼唤。
“噗,二宫断背情?”
樱井走过去接过相叶手中的书,忍不住喷了。
“这里……是大野君的家吧……他们……”
相叶和樱井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又立刻分开。
“咳咳,原来nino已经红到会被狗仔跟踪了啊。”
相叶说,被樱井用书拍了头。
“这是你好朋友吧,你这都不知道啊?”
“哈哈,没有啦,大家不是说,恋爱中的人都会顾不及身边的朋友吗?”
相叶嬉皮笑脸,说完看了看表,挥挥手说我要去上班啦,转身截了一辆的士。
殊不知某些重点字眼已经撞入了楞住了的那个男人脑中。
恋爱中的人。
二宫承认,他是有些飘飘然了,虽然能像平时一样走路微笑打招呼,可是听过了世上最好听的表白以后,心里有一部分,是如何也无法冷静下来。
头一个为了杂志上的事向他打听的人竟然是松本润。当时二宫正躲在楼梯间吸烟,松本走过来摘了帽子坐在二宫身边。
“杂志我看到了,是真的吗?”
松本斜斜地坐着,挑起一根眉毛,不管何时都表现得像个STAR。
“假的。”
二宫的回答简洁明了。
“是真的吧?”
松本笑笑。
“我可没这样说过。”
“呵呵。”
松本笑道。
“以前杂志也报道过我和一个大我20岁的女人在一起,我说是假的,后来所有人都相信我是假的,可是其实是真的。”
松本说完,拿过二宫手中的烟,吸了一口。
“……所以说,其实是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什么?”
二宫把烟拿了回来。
“你错了,你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松本站起身。
“我去补妆。”
二宫掐掉了烟头。
二宫和也,你想要什么?
几个星期后,二宫的剧杀青了。而这几个星期里面,为了让跟踪的狗仔彻底失望,除了几通电话,二宫没再和大野接触过。电话的内容大抵就是,吃了吗,吃了什么,早点睡。
没有大野智也没关系。
吃饭可以一个人吃,看戏可以一个人看,寂寞的时候可以自己解决。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二宫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己承担起来。
相叶刚结束了他的交通节目的第一部分,眼眉跳了几跳,这几个星期里面他和樱井的工作都忙了起来,见面变得少了,这下忽然觉得心绪不宁,非要见见樱井才好。
“喂喂,樱井君?我是相叶。”
相叶拨通了电话。
“啊,请等等。”
樱井似乎拿着手机躲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喂喂相叶君?“
“嗯,你在干嘛?今晚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相叶说完,电话那边停顿了许久。
“今晚不行……说实话,上司的女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看上了我,上司勒令我和她约会,我现在正在陪她吃饭。”
樱井苦笑。
这回换相叶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她怎样?”
相叶问。
“诶?还不错……吧……”
樱井回答的极其勉强。
“这样啊,好吧,那我找别人。拜拜。”
相叶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
“啊等等,我和你说哦相叶君,今天我坐的士过来的时候,司机正在听你的节目,他说换了的新主持人的声音让人感到高兴。我没骗你吧,你真的让司机叔叔们很高兴哦……”
樱井话音没落,相叶就把手机的盖子合上了。
因为现在是白天,他坐在录音室里,等会儿还要完成节目的下半部分,假如继续听下去,不小心哭了,那就不好办了吧。
大野坐在油画布前,也觉得眼眉剧烈地跳了跳。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不是不想念他的,晚上会梦见二宫站在那儿笑,想亲亲他,摸摸他,可惜碰不着。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最近会给他打电话的人,除了画商,就是二宫了。
从颜料堆里翻出来手机,看来电显示,果然是nino。
“大野君。”
“nino。”
大野听见二宫消沉的声音,变得担心起来。
“你在干吗?”
二宫问。
“画画,你呢?”
那边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大野听见了微小的吸鼻子的声音,和口水从喉咙滑下去的声音。
大野屏住气息等对方的答案。
“我在哭。”
二宫说。
声音里包含了难以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待爆发的各种情绪。
新戏开拍之前,二宫被公司高层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除了一通毫无用处的废话之外,那位先生也直截了当地谈了一些条件。
“说实话,我们也很伤脑筋,没想到她又提出这种要求,说难听点,你就当被狗咬了,陪她睡一晚上吧。”
“她是我们的大股东,得罪不得,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只有得罪你了。”
“要你身败名裂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们不会这样做,哈哈,又不是黑道对不对,只是你要对你的演员梦说再见了。”
“有得必有失,你自己想想吧。”
中途二宫一句话没说,只是对方的话,一句一句,直插他的心窝。
二宫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冲入厕所吐了一场。
洗手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如果此时再问问,二宫和也你想要什么?
答案并没有那么难想。
想要做演员,想要演戏,想要成功,想要大野智。
二宫把一切在电话里告诉了大野。
大野智忽然也变得很想哭。
你看,世事变得太快。大野现在才发现能时时听到男孩说“我们来做爱”原来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
如今对他来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是可以牵起心仪的那个男孩的手,走在大街上。
10
又是一个停电的夜晚。
相叶躺在地板上,就着微薄的烛光研究起来墙壁上的纹路,手指在空气中描绘着它们。然后他想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希望能做一个画家。结果只是因为某一天把买油画棒的钱借给了同桌,这个兴趣和梦想也随之消失了。
在活过来的这些年里,相叶放弃过不少目标或梦想一类的东西。像他这种缺少叛逆期的什么也无所谓的,像是可以一辈子唱着儿歌的和平小天使,一般不会去对什么太过于执着。
有没有什么,是自己宁愿输光自尊,也要去抢在掌心内的呢。
相叶自问,在找到答案之前,伴着燃到了尽头的蜡烛浅浅睡去。
二宫和大野四肢缠的像麻花,醒来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二宫说我作了噩梦,被一条狗追着跑了三条街快喘不过气来要死了,结果原来是你把被子盖在了我鼻子上。
大野笑着说,诶?我弄的吗?
昨天夜里,二宫和大野聊了许久。
虽说是聊,可是真正在动嘴巴说话的时间却不多,往往一句话后迎来长时间的沉默,肌肤相接着静听呼吸的声音。
这样已经足够。
“大哭大闹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合我。”
二宫笑着说,脸埋在了膝盖里。
隔了一段漫长的秒针走过的声音,手忽然被身边的人抓住,十指紧扣起来。然后二宫听见大野说,那就做适合你的事。
温润地声音像蝴蝶悠然飞至二宫耳中。
大野先生总是这样,不说,或说到你心里去。二宫觉得心里一直被什么钳住的那个地方刹那间松开了。
已然是最好的答案。尊重自己的选择吧。他和大野在一起,因为两个都是这样自由无拘束的人,所以互相给了对方足够的自由和信任就足够了。
心狂跳了一阵,他凑过去亲大野,两人交换了一个甘甜的吻。
这是适合我的事,二宫轻声说,现场气氛被调到一个情色的频道。
然后二宫爬过去,压在了大野身上,卷起对方的T恤拉过头顶脱下来,从他的脖子一直吻到脚尖。
这也是适合我的事。
这样重复着同样的话,两人的呼吸湿润了干燥的空气。
做自己的决定。
二宫毅然答应了公司的要求。那天他穿着格子衣踢着人字拖,一脸轻松地站在办公室里。这是权衡过后,二宫觉得最适合他的事——不想放弃做演员,梦想已经被夺走过一次,这一回宁愿输掉自尊也不愿再放弃。
公司的人欣然地赞他识时务。
然而这件事结束之前,二宫决定不再去见大野智。他们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偶尔通电话,心灵似乎一直相通。
公司很快做好了安排。
对方是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穿着浴袍靠在酒店沙发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半根烟,半笑不笑地说道。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樱井整日陪着上司的女儿到处玩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星期,而这些日子里面他们一次也没见面过——这件事一直占据着相叶的大脑,让一切都变得烦躁不安。
一个人陷入对樱井的思念之时,就会想起许多最初相识时的事。那个人像个落难贵族一样出现在他生命里,却因为他的话而重新站起来,满脸阳光。如果问他的努力有没有回报的话,樱井翔这个人的出现,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最大的回报。
樱井先生,你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还要请多久的假才肯回来?
相叶雅纪喜欢樱井翔,这个事实早在樱井那次出差回来之前,相叶就了然于心了。三分钟足够两人一起吃一碗关东煮,五分钟足够玩一次敢不敢游戏,在街头的转角,看着第十个人变成了身边的那个人,亲一口——像这样,再简单不过的感情。
不久之前,樱井说过,“相叶君,你敢不敢去把原本属于你的节目抢回来?”,当时相叶正被美食吸引一个“敢”字带过但没了下文。
无聊的相叶正走在街上,因为忽然想起樱井翔说这句话时露出来的那对雪白的门牙,忽然一时激奋在心头,冲出去截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向电台。
走进曾经AM君专用的录音室时,相叶了解到什么叫“恍如隔世”。
看着乱七八糟的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相叶的眼泪无凭无据就想掉下来,花了好些力气才忍住了,却忍不住那句脱口而出的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
桌子上的东西一件件查看,飞的到处都是的稿子,咖啡杯和溢出来的咖啡,破掉的麦克风套,满箱的听众来信,每一件当初让人心烦的事物,现在看来是那么可爱。
相叶伸手从箱子里捞起一叠信放在手上掂量,鼻子再次酸溜溜。
带着期待的心情一封一封寻找S小公主来信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然而相叶君,你敢不敢把它们抢回来?
相叶无奈地笑着坐到了地面上。
“找到路后就要回去哦,到时候,批准你嫁给我”
平民王子想起自己在节目中,手上抓着S公主的来信,说过这样的话。那时自己脸上的表情,定是美艳到不行。
如今小公主你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什么时候嫁给我?
心头一热,把这句话打成了mail,摁下了发送键而后,才想起来害羞二字怎么写,把手机丢到一旁双手捂住脸,又从指缝间露出双眼,盯着地上的手机有没有响起。
后来相叶等了好长时间,足够他脸上的潮红消退,躺倒在地上翻看掉差不多一整箱的读者来信,终是没有等到熟悉的铃声像天使一样带来樱井翔的回信。
二宫从酒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沿着熟悉的路走到河边,坐在那里的草地上,点起了三根烟,并把它们同时塞进了嘴巴里,深深吸了一口。
就是忽然想耍宝而已,相叶雅纪樱井翔大野智他们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笑出来的。
如果他用这个样子对大野说,我做完了哦,大野先生也能笑出来吗?
其实对二宫来说,这件事真的就像被狗咬了一样,甚至比被狗咬了还轻,回想起来不痛不痒。
但是,这样的话,他也已经可算是一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黑暗的成年人了吧。好不容易,从谷底爬了上来,然后一夜长大了呢。以后也将要继续蒙骗自己蒙骗大众,努力做一个艳光四射的大骗子。
但是他不后悔。
二宫在手上的三根烟快要燃尽之际又狠狠地系了一口,这一次吸得太深,呛出了眼泪。
“大野先生,我回来了。”
二宫听到电话的那头,大野嗯了一声。
“我……事情结束了。”
二宫手心如同埋藏了小瀑布。
大野说他可以随意做他想做的决定,所以二宫没有把他的决定告诉他也。
因为万一,只是万一,大野先生脸上有什么表情,也许马上就能改写他的命运。
但他猜大野已经知道了。
“回来再说。”
大野简短地说道,似乎是在工作状态中。
“嗯好。”
二宫挂上了电话。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二宫切实地听到那个女人说的这句话,但他没回答。
“没有吗?”
女人把烟灰弹到地上,微笑着说。
半晌。
“有哦。”
二宫道,永远十七岁的脸上泛起了狐狸一样的狡黠的笑。
昏暗的灯光下,二宫看到对方仿佛轻笑了一声。
“说。”
答应的十分爽快。
“我希望……”
二宫说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变得无比认真诚恳。
“我希望可以叫别人的名字。”
闻言,笑容也从女人的脸上消失了。她没说话,掐掉了手上的烟,换了一个坐姿。
二宫站在那儿等她的答案。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这样的游戏。”
女人一拉腰上的带子,身上的衣服随之脱落,她赤裸走到二宫跟前,双手攀上了二宫的脖子。
“她叫什么名字?”
“智子。”
二宫说完,闭上了眼睛。
“好,那我今晚,就是智子了。”
二宫双手撑起自己的身躯站起身来,这一回正常地点起了一根烟,眯起眼睛。
回家的路,他还是懂得的。
11(end)
相叶在播音室里枕着半箱信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幸好今天是休息日,不然这次脸可丢大了。
相叶瞅了一眼放在身边的手机,没有来信显示。
好吧,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
相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拍拍冰凉的脸颊,摆出一副很cool的样子,结果一回身踢翻了自己刚刚收拾好的一箱子信。
相叶抱头,一脸懊恼,过了两秒钟,忽然又笑了。
“你这个家伙,眼看着东西要掉到地上了,居然不是伸手去接,而是抱头瞎叫!”
相叶想起樱井说过这样的话,说的时候手一指一指的。那时就想,以前樱井做大富翁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批评自己的员工的吧。
当然又不一样,批评员工,才不会这样眼角眉梢满满含着笑意。
结果一切又关于樱井翔。相叶挫败地蹲下来,把洒出来的信一点一点再次叠好。
无心地看着每一个信封上写的东西。
来自地狱的大番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相叶默默吐槽。
一张一张地翻过去。
来自,S公主。
一张明信片躺在相叶的掌心上,差点被下一封信掩盖上去之际,悬崖勒马,又绕了回来。
相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
抖得尽管竭尽细心地拿在手里,也差点把明信片弄皱。
抖得想要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几乎要贴到鼻子上才看得清晰。
【亲爱的AM君,提着长裙环游世界了差不多一个月,睡不着的夜晚总会数你。
我喜欢你。
S公主 上】
什么?
有什么感觉?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可是恋爱之花经过泪水的浇灌茁壮成长起来了。
于是连相叶也变得不要脸了,坐在地上,笑中有泪。
相叶雅纪,你有没有输光自尊为它奔跑,也非要把它抢过来的东西?
相叶抓起情书,冲出了大楼。
有了你,我就富甲天下。
二宫走进大野的家里,走到大野身边。
“我回来了。”
说完,本来是想笑的。
一抬眼,看见大野的画布上的一片斑斓,像小朋友放肆的涂鸦。
二宫即使对画画不太在行,也看出来了,这是画家大野先生从未在作品中呈现过的情绪,走在理智边缘的感觉。
然后二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野回头,看见二宫先生一脸倔强地站在那儿,死死盯着他的画看。
“nino,对不起。”
闻言二宫也朝大野看去,看见他站在自己的画的边上,虽然说了对不起,也正倔强地,用从未见过的眼神瞪着自己。
“既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干嘛还要说对不起啊。”
二宫说道。
他原本以为会有的来自大野先生的爱抚安慰一点也没出现,反倒是进入了这样的情况。
为此感到有点生气。
声音也因为进入了战斗模式而高亢起来。
大野没再作声也没再看二宫的脸。依旧定定站在那儿,双手握起了拳。忍耐着什么,为了忍下去,似乎要把五官都缩成一团,原本就小的嘴巴变得更小了。
二宫是觉得委屈的,也不再说话,就和他那么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大野的嘴巴终于恢复了原状的时候,透明的滚烫的液体也随之从他的眼眶滑落。
二宫被吓到了。第一次看到大野这个样子,原因什么的也许还没有明白,但一切无关紧要的立刻被他抛诸脑后,三两步走过去,抱住了大野智。
然后感觉到大野的手也在背后圈了上来。
“nino,我难过。”
大野说。
两个各自不同的个体,有自己的人生,虽然在一起,但是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选择。
我们对对方有足够的信心,知道对方不会选错路。
但是,当这条路不太好走的时候,也请允许我为你难过。
大野咬着下唇紧紧抱着二宫,眼泪还在滑落。
“对不起,大叔。”
忍不住流泪的话,就互相治愈吧。
我们一样又瘦又小却心灵强大,如此的契合,仿佛天生一对。
“大叔,谢谢你。”
当相叶学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无视交通工具偏要以樱井家为目标在路上瞎跑一气的时候,樱井正坐在高级饭店的椅子上忐忑不安。
下午的时候收到了相叶的mail,才打开看了一眼,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样一件小事,足够他坐立不安。
上司的女儿明天就回美国去了,今晚作为最后一次,陪着她在高级饭店里吃最后的晚餐。
挺着吃得鼓胀的肚子和女孩子挽着手走出饭店的时候,一抬头,恰好看见盲头苍蝇一样的相叶先生在他们面前跑过。
这就是缘分?
“aiba chan!!!!!”
樱井脑袋一热,忘记了时间地点,扯着喉咙就大喊起来。
那个人还在往前跑。
“aiba chan!!!!!”
樱井走下台阶,再次放声喊道。
这次对方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一脸狐疑地朝樱井的方向看过来。
发型,身材都像,但原来不是他。
樱井丢了大脸,只能任挽着他手的那个女孩子一个劲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丢脸啊。”
樱井只能无辜地笑。
过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沙哑甜腻的男中音从耳边传入耳内。
“翔君,声音用不着这么大吧,你这样,即使是听到了对方也不敢出现的哦。”
宛如天籁。
然后满头大汗又笑得春风微暖露出两只小虎牙的相叶从他身后出现。跑了很长一段路,结果那么恰好看见樱井翔挽着一个女孩子从饭店走出来,很失礼地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太丢脸了,赶快躲起来,寻个好时机再从后面偷袭之。
“诶?”
樱井傻了眼。
“哈哈哈哈,刚才,叫得超大声的哦。”
“诶?”
樱井持续吃惊。
“还有这个。这个!我看了哦。”
相叶挥了挥手上的樱井的情书。
虽然一脸想要嘲笑樱井的样子,自己的脸却红得不行。
“诶诶?”
樱井认得自己的少女得有点变态的粉红色明信片,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好,只能有点抓狂地装傻。
“不要乱叫了。你,樱井小公主。”
相叶决定豁出去,往前踏了一步。
樱井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掉相叶的举动,立马很配合地也一踏步。
“在!”
“你,你敢不敢。”
相叶感到自己的脸实在烫的不行了。
“敢不敢放开那位女生的手,然后跟我走?”
什么啊。
当然敢啊。
走就走,不走白不走,走不动就跑,跑不动就跳,总之总之,要跟你走。
樱井和相叶两位先生,最终一起倒在相叶家的大床上的时候,才一同想起来,他们在高级饭店的门口曾经上演了一场笨蛋同性恋剧场,当时围观人数可达三圈。
一起感到不好意思了,就把脸都埋进被子里。
漆黑中,隐隐看见心爱的男人的额头,眼睛,鼻子,颧骨。平生第一次想要亲手抓住的东西现在就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相叶想,相叶雅纪你真是好命。
“那位小姐,我真是对不起她了呢。”
相叶说。
“笨蛋,我和她又没关系。”
“诶?没有吗?”
“你看了那个东西,还觉得我会和别的谁有关系吗?”
樱井想捏相叶的脸,却捏到了相叶的嘴巴。
“诶?哪个东西?”
相叶被捏着嘴巴,口齿不清地问道。
“粉红色的那个啊。”
“哦~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
樱井看到黑暗中相叶露出雪白的牙齿。
好不容易找到对方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对视了一会儿。
“呐,相叶君,你敢不敢亲我?”
樱井问道。
才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朝自己的眼睛撞过来——他知道对方其实瞄准的是他的嘴巴。
樱井轻柔地扶住对方的头,慢慢把嘴唇的位置调整到正确的地方,同时用腿蹬开了被子。
一般那些儿童不宜的事情都因为一些有暴力倾向的动作而升温发热,从而开始——樱井蹬开被子的动作太大而撞到了床头柜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两人便就着接吻的姿势开始脱起了对方的衣服。
你知道吗,相叶君,当你赤身裸体躺在我身下因为润滑油太冰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太过害羞而用手遮住脸从指缝间露出眼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抱住了全世界的财富。
后来樱井把这句话写在一张鲜黄色的信纸上,落款S公主,寄到了相叶的家里。
因为有被屏蔽字眼和不良信息,AM君决定当作没有收到过这封信,在后来樱井的多次旁敲侧击中坚决装傻说没有收到过信什么的。
樱井因为信寄失而落寞了一秒左右。然后把那天相叶发的【如今小公主你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什么时候嫁给我?】的mail存了十年。
总该相信有付出便有收获。二宫先生大紫大红。
在新电影的首映礼上,有一个疯狂的男fans,把五幅画着二宫头像的小油画拼成了一个横幅,高高举起。
那个家伙不高,瘦瘦的,脸上带着奥特曼的面具所以不但看不到表情,还十分搞笑。
所以二宫大明星在台上笑得仪态尽失。
后来的后来,樱井升职加薪,相叶快乐地为司机叔叔播交通信息,大野的画卖得很好,二宫,刚才说了,大紫大红。
他们四位一起吃了饭。相叶吃惊地大叫,nino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请客?
二宫狠狠拍了相叶的头,说你吵什么吵。
然后放下手上的钱和账单,云淡风轻地说。
不是有人说过,只要心中富有,我们就富甲天下么。
-end-
1
樱井翔被宣布破产那天,是搭计程车回家的。身上还穿着一套贵得乱七八糟的西服,梳着好看的发型,腰背挺得笔直。是个星期六,司机大叔心情似乎很好,吹着口哨边扭开了收音机,音量调大了点,一把有些许沙哑却无比欢快的男声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樱井百无聊赖,心里默默猜测那约莫是个头发乱糟糟很会穿衣服的青年人。收音机里的那个男青年说我现在来读一些读者来信,嗯,来自千叶县的A小姐说,AM君你好,我最近的日子挺难过,因为父母生意失败,他们也很气馁,我想安慰他们,却又无能为力,你说我该怎么办?
咳咳。收音机里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
“嗯,这样子啊,A小姐,这么沉重的事情我不会回答啦,不过我是觉得,那些什么的由它去吧,只要心中富有的话。”
樱井翔觉得这简直是此时此刻用来自我安慰的灵丹妙药,不禁感动起来。
二宫家的和也君透过他老友相叶雅纪的关系混进去了相叶某个女同事的生日party,吃吃喝喝。二宫君的信仰便是那免费二字,跟在相叶身边和人随便打了一轮招呼后,到用餐区把麻婆豆腐浇在炒饭上便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看眼前走过的男男女女。
直至二宫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看了估计都快十分钟有多的时候,二宫终于轻轻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然后朝感觉到视线的方向望去。
那边站着一个头发短短的男生,八字眉小嘴巴,正微皱着眉一脸正在研究什么的样子往这瞧。八字眉先生发现二宫往自己这边看来明显吓了一跳,生硬移开目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对上了二宫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
“什么。”
二宫往那个人的方向走过去一点,看着对方问道。
“诶?”
八字眉先生有点尴尬地笑着。
“什么事?”
“啊,其实没什么事。”
八字眉先生也走近二宫,二宫觉得他那张圆乎乎的脸十分的无害而且呆。
“我叫大野智。”
停了停。
“我总觉得,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你?”
说完大野有点羞涩地真诚地笑了。二宫愣在那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又圆,使劲地“诶”了一声,随后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认真地被这句话吓到了。
毕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你是演员吧?”
大野问。
嗯,是啊,我经常上电视的。二宫很想这么说。可是作为一个镜头拍不到正面,台词不过半句,薪水高不过十万的专业龙套演员,真的可以说这种话没关系么。
“我说啊,大野君,你记错人了吧?”
二宫拍拍大野的肩膀。
“不对。啊,那个,最近电视上播的那个,黑道大哥身后的小弟对不对?”
大野忽然兴奋地一拍手,跳了起来,以一个很喜感的姿态向二宫发出询问。
然后大野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驼着背的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黑社会小弟fufufu笑了,笑得无比的可爱。似乎还有些许眼湿湿,所以用手挡住眼睛,使劲地抹了一下脸。大野看到他的手小小的,厚厚的,像汉堡肉一样很想咬上一口。
“嘛啊,那个确实是我。”
二宫想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得意,半笑不笑地垂着眼睛,摆弄着自己衣领上不知何时沾到的污渍。
大野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尽管那天早上他刚炒了他老板。可因为站在那儿的那个皮肤白白长得像小狗的男孩子因为自己说的话看上去很高兴,所以一切都很好。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很多年后,二宫把脸窝在大野的肚子上说“我们怎么认识的?我都忘了。”的时候,大野没有理他,只是把手从他后衣领伸进去捏了一下。因为大野最清楚二宫的一点就是这家伙最爱撒谎。心里暗暗得意,二宫和也装什么呢你,估计你连那天吃的麻婆豆腐饭是什么味道都记得一清二楚。
樱井翔跑去买了一部收音机。现在他住在一个很窄小几乎没有隔音的小公寓里。半夜,左边的房间在激烈做爱,右边的房间在摇滚。樱井觉得自己简直是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有点崩溃地,拿出那只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写过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字的钢笔,趴在小桌子上唰唰唰地奋笔疾书起来。
“AM君你好。我是一直听你节目的17岁少女S,我现在觉得没钱的日子很难过,因为我父母破产,我就像忽然放下权杖被贬庶民的公主一无所有,请你告诉我如何可以做到心中富有。”
写完以后读了一遍,樱井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把信塞进信封里。
确实,樱井是没过过穷日子的。从小养尊处优,因为很倔强,拒绝继承父亲的公司,把继承权让给了弟弟,拿了一大笔钱自己到外面开公司。直至生意失败以前,过的都是上等生活。
头顶上的灯泡闪个没停,樱井踩到桌子上狠狠地甩了灯泡一巴掌,却被它烫得站在桌子上跳着脚喊“疼疼疼啊”。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早上还有工人叫自己起床的“前尘往事”,安静下来,唏嘘不已。
钻进被窝里大被盖过头。
想着四个字——重新开始。
后来的一个星期六,樱井吃着泡面坐在收音机前听AM君的节目。一直听到最后都没有读到自己的信。
17岁少女S果然太假了么。樱井把泡面的盒子扔到外头的垃圾桶里,回头看到门边的信箱露出一封信。
少女S,收。
“公主S,你好。因为没有办法在节目上读出你的来信,所以特地这样回信一下。其实,啊,我没想到居然有人记得我说的话,很开心呢,虽然很失礼,可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话,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会努力思考直到能够给你一个答复。这次作为一个大哥哥给你点意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街,开心地笑,你还是个小公主。”
樱井噗一声笑了出声。那个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呆的笑容维持了几秒。然后冲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仔仔细细地刮了一次胡子。
大野带着食物和朋友踩上了樱井的新家。
左脚进门环顾四周皱眉,右脚进门抬头看到樱井像是浴火重生似的站在一堆垃圾中间,就笑了。樱井走过去敲了一下大野的头。
“你好,我叫二宫和也。”
站在大野身后的二宫站前一步,一只手从裤袋里抽出来伸出去。
“樱井翔。”
樱井握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
“要脱鞋子吗?”
二宫环视了一下又脏又乱的四周,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真正意思。
“你踢个拖鞋来脱不脱都没区别吧。”
大野指着他的鞋子,一脸认真地说。
“fufufu,明明有关系的吧。”
樱井看着二宫的表情,总觉得他上一句话末尾还差一声可爱的“傻瓜”。
为了腾出空间吃饭,二宫跑去收拾樱井屋里唯一一张小桌子上的文件啊客户资料啊什么的。一个信封放在一堆纸上,二宫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来自XX电台的AM君。
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樱井君,你在和这个家伙交笔友吗?”
二宫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樱井冲过去把信封从二宫手中抢了回来。
“这个家伙,我认识哦。”
二宫说。
2
二宫和也之所以爱钱,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繁琐无聊的论调,而大野则认为是因为没钱。所以对于二宫频繁地跑到他家来蹭饭这件事,大野抱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在二宫的教导下,大野总算弄搞清楚了二宫的工作。演员表上不会有我名字的哦,二宫说,所以你不记得演员名字也没关系。
因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大野充满歉意地对他说“我对演员啊什么的都不大清楚,所以不太记得你们的名字。”
后来大野说如果哪天演员表上有了你的名字,我会记得的。
二宫说废话。然后眼睛亮亮地fufufu笑。
大野知道他赚的不多。大野知道他有梦想。
大野有一个交往了半年的女友,时常上大野家做饭。这恰好满足了二宫的需求。
“少放点油,肉类不要太多。”
二宫对大野说。
大野对女友重复了这句话。
“喂你不是炒了你老板吗?为什么还有收入?”
二宫问大野。同时把青菜塞进嘴巴里。
“什么?你辞职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大野的女友在一边抗议道。
“没事,我卖了画。”
大野诡异地笑,看着二宫说。
“fufufu,你干嘛一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样子。”
二宫用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指着大野,笑道。
“为什么辞职?”
大野的女友问。
“因为老板很烦,我不小心叫了他收声,所以干脆就辞了。”
大野说。
“厉害,大叔好厉害。”
二宫大喊。
二宫喜欢叫大野大叔。因为那家伙很呆很迟钝,反应总要慢半拍,说话有时前言不搭后语,有时一句话像挤牙膏一样用力用力才说得完整。
二宫问,艺术家都这样吗?
不,不知道。
哦,那就是大叔咯。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初次见面,是在大野智的家里。那是个相当尴尬的日子,樱井说今天不是大野女友的生日么你确定不会妨碍他们两个?二宫提着一堆火锅的材料,摆摆手说放心放心,我问过大野啦。
大野开门的时候一脸诧异。樱井这才觉得大事不妙,二宫已经整个人走进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女友小姐一边整理着衣领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问可以出发了么?
大野没说什么让樱井进了房子。
“来打火锅吧,料都买好了,这回我请,在外面多浪费钱,相叶一会儿就来了哦。”
二宫笑着对一屋子愣在那儿的人说。
相叶进门的时候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见着了开门的大野便把花推到他怀里,一个熊抱过去说大野君生日快乐。
樱井满头黑线地朝那个正在往嘴巴里塞豆腐的二宫看去,企图从他脸上看清楚关于这一顿饭他到底总共说了多少谎话。
瞪二宫得不到回应,樱井回过头去看那个兴高采烈笑得满脸褶子的相叶雅纪,正巧视线碰上了。相叶走到樱井跟前,很动作恭敬但语气轻浮地抓过樱井的手使劲一握,说初次见面,我是相叶雅纪,以后多多指教。抓住樱井的时候因为太粗鲁所以指甲刮到了樱井的手背。
“疼。”樱井说。
眼前的那个家伙笑得很灿烂很灿烂,意识到自己刮到樱井后笑容里又添了些许害羞,脸有点红。和樱井想象里的那个人一样,头发乱翘,高高瘦瘦,衣服挂在身上很好看,大情大性。
“相叶君……”
樱井正想说点什么,大野的女友忽然站起来双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然后哭着往外跑。
是太过分了些。
樱井或许是在生气自己的话被打断了,他在某些方面也有接近神经质的强迫症。樱井生气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脸无所谓的二宫,说相叶君我们到外面吃吧。语气相当的强硬,说完就穿上外套往外走。
相叶从后面追上樱井的时候樱井站在一路灯下等他。相叶看到了樱井,放慢了跑的速度,渐渐变成了走。慢慢走过去的时候,笑着,嘴巴里喊道,S公主,S公主。
什么啊,二宫已经告诉你了吗?
樱井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发。
啊,樱井君,你的生命线好长。
相叶指住樱井露出来的一点手掌,直到樱井缓缓把手放下来,手掌摊平,相叶才抓住樱井的手,碰上靠着大拇指的那一条掌纹。
樱井感觉到相叶的手是一只硬邦邦的男人手,手指很长很漂亮,关节的地方起了老茧。
樱井君你命很长很硬的。
相叶说。
诶?胡说的吧。
樱井不知道那时自己笑得有多高兴。温柔得就像骨子里那些倔强和强势都消失殆尽。
相叶站在那儿对他笑,就像一个老朋友。哦,或者比老朋友多那么点。
“所以重新开始吧,小公主。”
因为两个刚相识的人在一起太无聊,所以相叶雅纪提出一个无聊的游戏。以大野的女友会不会和大野分手这种没RP的问题做赌注,输了就按对方的要求去完成一件事。
相叶说他觉得不会。樱井翔觉得这个游戏真的很无聊。可是因为相叶很high地提出来,扯着他那鹅公嗓,双眼弯弯几乎看不见眼白,那个样子让他觉得很好笑,所以忍不住顺着相叶说他觉得会。
然而自信满满的相叶不知道会让樱井赢了。
二宫带着啤酒按响大野家的门铃。门一下就开了,二宫站在那里,仔细看大野的脸,大野的表情相当勉强。
“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二宫说,跟着大野走进了屋里。两人坐下来,二宫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大野。
大野接过去,使劲地灌,几杯下肚,那双八字眉更加的八字,可怜兮兮。
“是我害的吧。”
二宫说。
大野没有理他。
“我会负责任的哦,我可以安慰你。”
二宫继续说。
“当是缘分送给我们的礼物吧,你不觉得,你能从电视上认住从没被人认到过的我,真的很神奇吗?”
“……”
“大叔,你真是太过好人了。”
说着,伸手去拿大野手上的啤酒罐,把剩下的都倒入口中。
大野顺着二宫的动作看见他瘦得骨头突出来的手肘,他的锁骨和喉结,然后是他的表情,大野觉得要是那一刻二宫心里其实是不悲伤的话,那他简直就可以去拿影帝。
就在大野先生的思维还游离在外的时候,二宫先生已经朝他身上压了过去。骨头磕着了很痛,可是二宫的唇很好。
相叶雅纪收到樱井的mail知道自己输了的时候,刚巧从他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
老板说你的主持风格会不会太随性过分了?
樱井的mail说今晚见面吧。
相叶回一句,好,后面加一个笑脸。
3
樱井翔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相叶提出“给自己节目写信念出来再自己解答”这个要求的本意,是好心多于整蛊的。
可是他没想到相叶雅纪这个阳光青年,也会翘起一边嘴角,露出这种苦多于乐的十分勉强的笑容。
“sho chan,你居然拿我的工作来开玩笑。”
相叶说。
“诶?”
相叶不是在责怪,只是在陈述。可那一刻樱井觉得说不定自己这个惩罚游戏是越了相叶的底线。樱井觉得冤啊,不都是那个二宫和他说“相叶总是很勉强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想出这么梦幻的惩罚么。
“是不是会有什么问题?”
樱井问。
“没关系,sho chan,下次你输了可要小心点了。”
相叶眼里闪出笨拙的狡黠的光。樱井发觉自己很容易被他治愈——相叶也许不是很高兴,可是还是可以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樱井想,相叶这家伙真的是个很会勉强自己的人呢。
在同一个晚上,樱井知道了相叶不能吃辣这回事。
店里的招牌菜是羊排,很出名,点菜的时候侍应说这道菜是蛮辣的,没关系吗。相叶因为太想试了,好奇打败了恐惧,硬着头皮说没关系,我最喜欢辣了。
那道菜包装得非常漂亮,光是看样子就让人垂涎三尺。菜上来的时候樱井看着那碟羊排瞪直了眼,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了的样子。相叶看着看着樱井的那张脸,忽然很兴奋起来,说呐呐sho chan,你先还是我先?要猜拳么?
樱井从来都不是会在公共场所做幼稚举动的人,一不符合他性格,二很丢人。可是也许是因为公主被贬庶民时间长了吧,一边这么和自己解释着,樱井干劲满满地卷起衣袖和相叶猜起拳来。樱井出拳头相叶出包。嗯,我赢了,相叶耶了一声,沾沾自喜地就向食物伸出魔爪。
樱井看着自己的拳头,四根手指被包裹在拇指下,他因为这个拳头而输掉了羊排,这种很平民的感觉让他觉得恍如隔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每一桌的人都在用力地享受他们自己的故事,根本没有人会来理会谁在这里在玩什么幼稚游戏谁输谁赢。樱井笑着,忽然按住相叶的手,说aiba chan等等,咱三盘两胜吧。
相叶觉得樱井的表情好像在撒娇。那双眼睛认真起来看不见一丝笑意,高兴起来的时候却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盯着人看会让人有恋爱的错觉。
相叶的心猛烈地跳。
他没有答应樱井的要求切了一块肉便往嘴巴里塞。两秒后樱井看见相叶的五官皱成一团,然后使劲咳起来。
“aiba kun,你没事吧。”
樱井把水递过去,站起身越过桌子拍相叶的背。
“辣…好辣…肉,肉呛上鼻子了呜呜呜。”
相叶哭丧着脸,使劲吸鼻子。
“哈哈哈哈哈。”
樱井狂笑。
那一刻樱井坚决相信自己的内心是富有的。咸鱼白菜,即使羊排咳到了鼻子里也好好味。在知道相叶不能吃辣的那天,樱井决定偶尔让相叶吃点辣也没关系,并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因为相叶那副狼狈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左边的房间在练舞,右边的房间在摇滚。樱井打开收音机,听那个很懂勉强自己的相叶君嘻嘻哈哈吱吱喳喳。
相叶君告诉樱井今天的节目一定要听,因为他要完成他的惩罚游戏了。
“让我们来听听最后一封来信。来自千叶县的樱井S小姐说,你好AM君,我是到民间来巡视的小公主,迷路了回不去,没想到遇见了你,我可以嫁给你吗?”
呵呵。相叶念完自己忍不住笑。
咳咳。清清嗓子,正色。
“是这样的吗。公主只是来巡视,那,找到路后就要回去哦,到时候,批准你嫁给我。”
因为很感动又很恶搞,所以樱井能够想象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樱井说要重头开始。大野带樱井去公司面试。樱井说听说你交新女友了?大野点点头。
把樱井送到公司附近,大野说我走了哦。
“有约?”
樱井问。
“嗯”
“女朋友?”
“不是,那个今天早上分手了。”
大野笑笑。
“我去找nino。”
二宫和也在新剧里分配到了三句台词。背着大背囊从片场出来的时候看到大野站在对面马路,驼着背插着裤袋,像个小老头。二宫笑着走过去,拨拨头发,说你在干嘛呢。
大野智看着二宫的小小的手,猜想不管以后会如何,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二宫坐在自己身上,因为疼痛而眼湿湿地弯下身子的时候,就是这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肩膀。痛感犹在。二宫哭着却像是在笑。
“没事干啊。”
大野说。
“你那个女友呢?”
二宫抓抓头发。
“分手了”
“这么快?”
“嗯。”
大野盯住二宫下巴上的痣。
“所以,nino,安慰我吧。”
二宫像是事不关己似的说好啊。
晚饭两人在外头吃,店里的卡座位置很宽,二宫偏偏挤在大野身边,整个人压在大野肩膀上。
后来两人去了大野的家里。大野压在二宫身上。两位身高差不多也都瘦巴巴的先生赤裸裸地抱在一起,二宫笑着说大叔其实你很厉害呢。直到被大野那双漂亮的手弄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大野沉没在二宫的深处,双双喘着气。
那天晚上二宫洗完澡就走了。大野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纹,想起二宫听到有新女友的时候无所谓的笑,一如他们头一回做爱的那天晚上,二宫穿好衣服走得时候,说“再失恋了可以找我哦”的时候那般云淡风轻。
“好像一张脸哦。”
大野看着天花板的裂纹喃喃自语。
二宫坐上电车。是最后一班,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头挨着窗户,晃着晃着便睡了过去。朦胧里,非常朦胧里,他仿佛梦到了车子的终点站是那个艺术家大叔的家。
樱井翔不知道他和相叶为什么会这样并着肩躺在床上。
他早上给相叶发信息说我被录取了。
相叶回他一句晚上去找你。
两人吃喝一顿,相叶问他要不要去我家看DVD?
樱井说好。
两人走进相叶家,相叶茶叶都没找出来,忽然就停了电。
相叶摸索着拉开窗帘,整条街都停了电。
相叶探头往外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樱井说,ne,sho chan,停电了才发现夜晚也是很亮的。
恋爱就是这么产生的吧。有一个人站在黑暗中,他蜡烛也不点,你隐隐约约看到他在对你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实在太安静,你觉得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你们两个。
相叶说,既然没事干,咱们睡觉去吧。
4
相叶雅纪做的电台DJ这行,本不是他的志向。可是原本的志向是什么相叶终于还是不记得了,因为有人会写信让相叶帮他解决烦恼这回事让相叶沾沾自喜了好几岁,并且日后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因为这家伙是个笨蛋啊。”
二宫很喜欢在相叶做了傻事后说这句话。
什么啊,我可是可以为别人排忧解难的成熟青年哦。相叶每一次都很想用这句话自信满满地反击二宫——可是句子太长了背不起来。
这是接受了现实才可以享受到的美好,乱记俗语的相叶经常说人生不如意八有八七,不过那没关系。被二宫嗤之以鼻。
可是樱井翔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笑的很开心。相叶看那个穿着西装躺在自己身边熟睡过去的樱井翔,这样子的话,明天西装会皱巴巴的哦。伸手过去用自己出色的臂力轻轻抬起樱井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把他的西装脱下来。
“aiba chan……”
樱井轻喃。
相叶不确定他是醒了还是说梦话。
“sho kun,sho chan,sakurai san,少女暴发户,落魄公主,还有什么?”
故意乱叫。
摸黑着,相叶把从樱井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挂到椅背上。回到床边躺下去。
从漆黑中朦胧盯住天花板。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里的台词,很老土的话。
我记性不太好,我80岁那年一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过什么世界大事,但我会记得你在这一个停电的晚上衣着整齐地躺在我的床上睡觉睡得流口水。
相叶默默把自己的情况替换了进去。
嗯,这句话不错,可以拿来在节目里用。
二宫没有工作的时候便窝在家里写东西。大野偶尔去找他玩,见着了,问两句,二宫专注起来头也不抬挥挥手让大野自个儿边上玩去。二宫的家很小。大野先生随便拿起二宫的DS缩到床上玩赛车,通常玩着玩着最后会睡着。
“玩游戏的时候下巴不要凸出来啊大叔。”
二宫透过桌子上的镜子反射到大野一脸淡定地抓着他的游戏机靠在床头,只是下巴无意识地往前伸,表情相当诡异。
也许那张平静如水的脸背后也是会有万丈波澜的。譬如说忽然指着自己老板让他“收声”的时候,或者像个忠实fans一样看完他有参与演出的录像带还用他的照片做手机墙纸的时候,还是抱着他亲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样,温吞又澎湃。
二宫敲下一个句号。那时大野已经睡过去了,游戏机还开着停留在game over的画面。
因为已经有肉体关系,所以剩下的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我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的故事。因为太珍惜而不敢轻举妄动,宁愿选择一个可以单纯拥抱的方式。
聪明如二宫和也偏偏当局者迷,在那些独自回家的夜晚里怯得差点要出卖人格给相叶那个电台节目写信以求安慰。
搞定了自己要出场的那一part,二宫在拍摄现场给导演倒茶递水。趁着休息的空档,二宫悄悄地递给导演一叠装订好了印满了字的纸。导演狐疑地看着二宫,二宫难得露出羞涩的笑。
“伊藤导演,这是我用空余时间写的剧本,请你看看,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请给我一个机会。”
深深地弯下腰,二宫感到自己的手掌心湿透了。
伊藤掂了掂手中那叠厚厚的剧本。非常花心思地弄了封面。随意的翻开两页看了看。
“嗯,爱情故事?”
伊藤把烟掐熄,丢在一边的烟灰缸里。
“是的。”
二宫毕恭毕敬。
“嗯,后生仔,不错嘛。待我回去看过再给你答复。“
这个中年男人笑眯眯,一点架子也没有,非常友善。
二宫舒了口气,带着未明的期待值,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大野智是个画家。在辞职以后,便成了一名自由画家。
艺术这种东西,光有才华还是不行的。幸亏早些年的时候大野因为获奖办过个展而稍微有些名气,有画商捧他,画总算卖得出去。
二宫工作结束后跑到大野的画室去,心情很好。大野正在弄一张大概有一层楼高的油画,满屋子的松节油味道,二宫捏着鼻子蹲到一旁,说你在画什么呢,大野说,手。
头也不回。和二宫认真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一样。说是艺术家气息好呢,还是宅男气息好。
“今晚一起吃个饭,然后到你那去吧。”
大野正站在一个箱子上把自己垫高。二宫随便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看大野。
大野手微微一抖,笔从手上掉了下来。二宫稍稍伸手就捡到了掉下来的笔,笑着,没有改变身体的姿势,手使劲往上伸。
“来。”
大野稍稍弯下身子而后回头,那样子的话脸是逆光的,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温柔又神秘。表情在模糊之中被读出了羞涩,他蹲下来,朝二宫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一根一根修长有骨感的手指,指甲和手心里都沾了颜料,仿佛能从那之手之中开出花来。
“nino,那上面有颜料,沾上了就很难洗掉了。”
二宫把画笔递到大野手上。然后翻过来自己的手掌,故意瞪大了眼睛,把手掌摊开到大野眼前。
“沾上了。”
大野教二宫用松节油去洗。二宫对于大野在一个随时弄脏自己的地方竟然没有放着肥皂或洗手液而感到惊奇。松节油的味道特别冲,大野拿着一张纸巾沾了一点点,抓着二宫的手细细地替他擦。
“好臭。”
擦毕,二宫把手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快去洗掉。”
大野说。
二宫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使劲搓的时候,想起大野刚才握着他的手,那只手热乎乎的,抓着自己冰凉冰凉的手,仿佛恰好平衡彼此的体温。比起身体发肤陷入漩涡般的全力拥抱,像这样的肌肤相亲,似乎更加趋近于“爱”。就像两个人躺在床上,只轻轻朝你脸上蜻蜓点水式吻一下。 二宫觉得只是光这样想像一下,就幸福得像环游全世界。
时间很寻常地过。列车在年月快线上疾驰,上轨,偶尔又脱轨。
随心所欲的相叶把和樱井单纯的打赌变成了freestyle的敢不敢游戏。
相叶情绪高涨地说这次轮到我了哦。
樱井发觉自己只要看到他眼角因为笑容过火起的褶子,似乎一切原则都可以丢弃纯粹地去陪他吃饭喝酒与发颠。
“嗯,到你了。”
樱井笑着说。
樱井的新工作,老实说,那可是相当的顺利。可毕竟是做惯了boss的人,如何在别人底下按着别人的指标生存,对他来说,还是一门新开的必修课。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这样背着公文包四处跑业务。除了身上那套“战衣”一样存在的西装,其余一切都是便宜货。不管是手上的那个黑色的皮袋,还是吃下肚子里的午餐。
“sho chan,今天看起来相当的帅气啊。”
晚上和相叶去喝酒的时候听到相叶这么说。
“真不习惯被你称赞啊。”
樱井笑道。
剪了一个很好看的发,脸上很干净,笑容更是无敌,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一万日元也好一百日元也好。溜肩膀也很帅气,肠胃还是一如既往的百毒不侵。
“往这边拐弯的第十个人,你走上去问他可不可以亲他一口。”
相叶把樱井拉到一个行人不多的街口两人鬼祟地靠着灯柱站着。相叶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颊说着自己的游戏规则,说完看到樱井眼睛瞪得大大嘴巴成了O型,咯咯咯咯地笑个没停。
“被抓去警察局怎么办。”
樱井故意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哈哈哈哈。”
相叶张开嘴使劲地笑。
“没关系,没关系!”
一掌拍到樱井的背上。
“又没有叫你真的亲下去。”
“那如果对方答应了怎么办。”
“那就亲啊。”
“那如果是个大叔怎么办。”
“这就是惩罚游戏的精粹咯,哈哈哈哈。”
最终樱井还是妥协了。要兴致勃勃的相叶把兴奋传染到樱井身上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事情。樱井为了更加灵活地舒展躯体把西装外套除下,让相叶替他拿着。两人站在那里,数着路过的人。阿姨,阿叔,情侣,嗯这里算两个了哦,阿伯,放学的女同学,大美人姐姐耶,可惜还不是第十个。
数到第八位踩着自行车的青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毕竟相叶选的路人流量实在是相当的少,而且夜越深越少。
五分钟后出现了第九位路人。樱井开始紧张,终于寻思起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玩这种无聊荒唐的游戏。头回过去,瞧见相叶站在他身后靠着灯柱,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头上头发啡啡黄黄,脸上是相当普通的表情,眉毛英气,嘴角翘翘。
樱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成年人可以用纯真二字去形容。未必是尽然的纯洁真诚,可灵魂幼嫩并有一点笨。小王子一般。
“sho chan sho chan,第十个出现了!”
相叶眼睛忽然弯起来,兴奋地抓抓樱井的袖子。
可是樱井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去看那结束今夜的第十个路人。鬼使神差地,樱井对相叶说:“可是我见到的第十个人是你。”
5
相叶兴致勃勃地告诉樱井,他到网上去看,无意中发现10的60次方很随性地叫“那由他”,10的64次方叫做“不可思议”,四分率性换来不可思议,真的是相当的不可思议呢。
樱井笑着说不是那样算的吧,在心里却表示万分的赞同。因为太过率性而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樱井是深陷其中深有体会。不管是那些事情还是人的心念——总有这样那样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譬如说那个晚上樱井翔半开玩笑地(他自己以为)说完那一句话,看到相叶雅纪站在街灯下脸唰一下变得很红目光不知道往哪放活脱脱一副堕入情网的样子,便差点失去理智抓着相叶肩膀就想亲下去,心里放弃式地想干脆成为同志情侣算了。结果光是想着还没做,相叶忽然就死拽着樱井小跑到第十位路人身后,然后把他使劲推了上去。
樱井回头看了相叶一眼。相叶抬了抬下巴,示意樱井翔你快上。
樱井只好上。
第十位路人看上去是个女大学生,樱井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来的女生停下脚步看着他愣了愣,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樱井笑着说你好,你长的很靓,那个,那个,可以让我亲一口你的脸颊吗?
樱井的语气和表情活像一个毕恭毕敬的还未毕业的优等生。相叶躲在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旁,盯住樱井的表情,捂着嘴巴拼命忍笑。樱井满头汗,只盼着对方赶快拒绝,算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大复仇。
怎料女大学生竟很大方地笑着说:“可以哟。”双臂环在胸前。补了一句:“是惩罚游戏吧?”
真是聪明又好心的年轻人。
相叶站的很近对话听得清晰。这是难以推托的,毕竟是樱井自己先拜托别人。只见女生侧着脸仰起头,樱井满脸尴尬地笑着低下头去就真的亲了一口。相叶原本灿烂的喘不过气来的笑容渐渐淡了。
什么啊,原来这个游戏的结局,除了被骂变态以外,还有另一种真的可以亲下去的可能性——他选择性地忘掉了自己愉快轻佻地说的那句“那就亲啊”。想起樱井翔适才用他自己毫无自觉的,那种让人有堕入情网的错觉的恋爱视线看着他,说你是我看到的第十个人,相叶承认有点后悔当时没有答应做他的第十个人。
亲一下也是没关系的。要是在脸上留下柔软的触觉,足以忘记这到底是谁对谁的大整蛊。
对一个同性潜藏这样暧昧的想法,实在是不可思议。
二宫开始相信缘分,是因为大野智。
大野智不是那种会追看连续剧的人。只是会偶尔坐在电视机前喝啤酒的时候随心调台,在一个合眼缘的频道停下,以发呆的精神状态随便看几眼。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去记住一个临时演员的脸,就像在数恒河细沙。
可就是记下了,别的谁都没记住,就是认住了他,并在茫茫人海里相遇,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成为了朋友,有了肉体关系,这些是题外话。
二宫窝在大野的家里。大野交了第四个女友并刚刚分了手,找了二宫和他一起——每一次二宫都用身体安慰了他。现在两人正缩在电视机前看连续剧爱恨情仇。
因为大野智说看你演戏感觉很好,强烈要求要看二宫在新剧里的演出。
二宫捂着脸说原来这也叫演戏么。
大野面不改色地说,嗯,艺术品一样。
二宫垂下头掩住半张脸露出一筹莫展的神情。
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与心情。二宫说呐,大野君,其实我的梦想是能在自己编的剧里做个临时演员。
“也就是编剧之类的?”
“嗯。”
“很适合nino啊。”
大野淡淡地说。
听上去像是随便在敷衍,可二宫知道他不是,他就是知道。因为有一种力量在那里,让他知道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所以那一刻二宫真想卷起衣袖跳起来对大野喊“跟老子走!”
一直跟着我走,不管到哪里,我二宫和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有那么一天我们赤足步过沙漠,走到雪地花开。
感觉内心的潮水几乎漫上喉咙。二宫跨坐过去便开始扒大野的衣服。大野熟门熟路地翻身压上去,搔二宫的腰。一小段温柔得不像话的前戏之后大野进入了二宫的体内。律动之间,二宫的手抵在大野的胸膛上。
“nino,nino。”大野轻呼。
二宫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抵在大野胸上的双手往两边推,穿过腋窝从后面环上大叔的肩膀。
将情欲缓缓推开后,他仿佛看到了爱。
“大野智,你不要再随便交女朋友了。”
颤抖着声音,离高潮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借着这一小段理智薄弱的时间,他要自首。
对不起,判官大人,我要自首。
不需要什么女友做借口,我一直都可以安慰你。
“嗯。”
从工作上说,樱井翔确实是一个聪明又能干的家伙,所以他的工作现状可用如鱼得水四字来形容,业绩相当的好,上司欣赏他,女职员喜欢他,男职员崇拜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如此这般,樱井不免又觉得自己有点是在被大材小用。
而且那份薪水他实在是花得很辛苦。处处都要谋划着,还债,吃住,再算算,所剩无几,几乎无法花太多钱去消遣。
所以,顺利,但不顺心。
但是有一个男人,一个有着铺着胎记的细胳膊和长满腿毛的细腿,裤子总是要掉要掉所以内裤一直是名牌,high起来无边无际甚至有些许烦人,总是说许多漂亮话但其实很勉强自己的男人,告诉他,要内心富有,电视上说,要是总是往好的方面想,事情就会朝那个方向发展,这是有关磁场的科学哦。
科学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变得特别迷信。
可是少女S可是那个男人的信徒啊。
相叶去樱井家玩,说是玩,其实是听说樱井冰火两重天的境地觉得很有趣想要亲身体验。樱井的床边有一个很古色与这个的木柜子,相叶把樱井的枕头从床上拽下来垫在背后靠着那个木柜子坐。一页一页地翻看樱井的相簿。
“sho chan,你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没变过一样。”
相叶说,一边吸了吸鼻子。
“不会吧!”
樱井靠到他身边坐在一起。
“真的,你今年几岁?”
“27.”
“你看你看,你从17岁到27岁就一直都没变过。”
相叶双手夹着17岁与27岁中间的一大段岁月,翻来翻去将17岁和27岁来回比对着。
“你眼睛有毛病吧。”
根本就不一样。樱井额上三条黑线。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不一样。人明明就是那样子不断在成长的,从少年到成人,可是跨过去了好大的坎儿。
“你难道是小飞侠吗?永远不会长大。”
相叶完全没理会樱井的吐槽。自顾自的说。
算了算了。樱井决定不去和他争论这个问题。
“小飞侠,带我去坐飞毡吧。”
相叶乘胜追击,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飞侠不坐飞毡的吧。”
樱井咬牙切齿。让你得意,让你得意,真想干脆把这个人捂在怀里,以吻封缄。
樱井翔你好变态。你想吻一个男人,一个拒绝做你第十个路人的男人——樱井承认他非常在意这件事。发现自己喜欢上相叶的时候,樱井正在啃一块牛肉,因为已经太过喜欢,樱井自暴自弃地以相叶那种“那由他”的态度去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喜欢就喜欢吧,男人而已,又不会死。
可是这个男人红着一张脸拒绝做他的第十个过客,哪怕这有可能是他樱井翔的终点站。
“对了aiba chan,我要去出差一个星期。”
二宫一大早起床,收到电话有新戏开拍请他去做临时演员。弯腰亲了亲躺在身边的大野的上臂,便下床去穿衣服。这是他头一次,在大野家里过夜。
二宫清晨醒过一次,大野一翻身把手打在他身上。他缓缓睁开眼,大野的脸就在那里,安稳的睡着,嘴巴里象在嚼着什么低声呢喃。
大概是“我要吃”“好吃”之类的吧。二宫笑笑,忽然又很想哭。
二宫环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片场上男女主角上演一台青春与爱的好戏。看了几幕,他忽然觉得他们嘴里喊着的台词,要多熟悉有多熟悉。
走过去找导演助理要剧本,助理和二宫有过几句,见是个熟面孔,便把剧本递给了二宫。
二宫随便翻开两页,便立刻明白了熟悉感从何而来——那一字一句,和自己费尽心机,彻夜不眠写下来的那份交出去的剧本,分毫不差。
心剧烈地跳。
聪明世故如二宫和也,如今也不得不欺骗自己也许只是忘了通知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二宫怀着最后一点无用的希望——尽管心里有了答案,他此刻胆怯得只能学相叶去想“一切仍有希望”,去找助理借了staff名单。
白纸黑字。
编剧/导演:伊藤XX。
6
二宫双手插袋,迅速看了伊藤一眼,而后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问:“为什么?”
伊藤自然知道二宫指的是什么。他像往常一样笑眯眯,挥了挥手中的剧本,和蔼地说:“这是你的梦想吧?我把它搬上屏幕,你必须做一小点牺牲,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没说错吧,这是世界的规则。伊藤理直气壮,伸手去拍拍二宫的肩帮。二宫使劲挥开他的手,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框红而潮湿,嘴唇抿紧又松开,伊藤透过那双眼看进去,没有看到预期中的硝烟,宁静如水。
很好的隐藏起情绪,二宫砸烂了陪伴了伊藤许多年的那张布折椅,举起来再摔倒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所有人都看着二宫,二宫微喘着气看着伊藤,心里的不甘忿恨泄露了一点点又立刻藏了回去。伊藤被吓了一跳,久久不能平复,但终究是老油条,盯住二宫离去的背影,游刃有余,意味深长。
从片场走出来一公里是成群的公寓。那里有一些阴森的小巷子。二宫仔细地挑了一个角落,他累透了,靠在墙边蹲下来,双手环抱膝盖,脸埋进去。
闭上眼,深呼吸。
把狂怒压回头。
他想起他的老友相叶雅纪,想拿起电话打过去听听他元气满满的声音,手却提不上劲。
其实只想亲口问问他,明天还会更好吗?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说希望在明天。
对了,还有你。你,不用四围看了,就是你,大野智,告诉我,明天还会更好吗?
仿佛看到那位大叔抓着三支大小不一的画笔站在垫脚台上,头也不回地带点敷衍地“嗯”。
仿佛这就足够了。
二宫再歇了一会儿,就撑着膝盖站起身,揉发麻的腿,有点点头晕。晃着步子走出窄巷,面对夕阳弯腰绑鞋带,直到眼前出现一双就些许老旧的染了颜色的皮鞋,才直起腰来,看那个手上提两包颜料的艺术家,奇迹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闪闪发光。
“你怎么在这里。”
大野问。
“走了好长的路,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二宫伸手拿过大野左手上的塑料袋,挽住大野空出来的那只手。
“走吧。”
“哪里?”
“跟我走。”
二宫决定暂时将这件糟糕得不值一提的事封存起来。或许还会愤慨振臂,会愤世嫉俗。漫长的障碍赛,还是不得不继续走。
樱井不过是要去出差一个月,相叶便像是送别故友一般,花了一整天陪着樱井,带他去好吃的店,带他到自己经常买衣服的店里替他挑了几件,夜里还开车送樱井回家。
樱井说吃得好撑,陪我散一下步吧aiba chan。
相叶几杯啤酒下肚,兴奋头上,扯着他的鹅公嗓说寂寞吗?寂寞吗?养狗吧。
“吵死了!”
樱井笑着拍相叶的头,一巴掌下去拍变成了摸。
绕着散步了一圈谈天说地,再次回到公寓前,樱井看到相叶站在那儿很可爱地挥着一只手和他说再见。这家伙身材很好嘛。不禁想起白天买衣服那会儿,相叶每每看他试衫便“溜肩、溜肩”地叫个没停,樱井恼羞成怒拍了他的头,搞笑艺人似的。店里的小姐悄悄地都在笑。
樱井回头往公寓走近了几步,定了定,又再回头。然后看到相叶还站在那儿月儿弯弯地笑,歪扭地站着,外套斜斜地挂在身上——左肩上的布料滑至左臂,穿着外套的那个人还浑然不觉。
天然无人工添加,所以就是普通地站在那儿都无比的勾人。
算了不管了。樱井叹气转身,步子迈出了没有半步,又一个大回身,这回毫不犹豫地大步就往相叶雅纪那儿跨去。
走到相叶跟前,脸上披了一张无比认真的皮——像是在昭告他毫无异心绝无猫腻,把相叶从肩上滑下去的衣服拉上去,顺一下衣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上的帽子一边说。
Aiba chan,衣服要好好穿,溜肩的明明是我啊。
小飞侠坐着飞毡飞走了,相叶还觉得尤在梦中。久违地约了二宫去吃饭,相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樱井翔的事——诸如那个家伙上次饭从鼻子里喷出来,上次那家伙喷了我一脸果汁。听完相叶一连串的樱井家趣事演说,二宫笑着,说我以前只知道樱井翔是大野智的朋友,现在我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相叶问是什么事。
二宫FUFUFU笑,手揉了下脸,说没事。
相叶就如那汤姆猫,好奇心大过天,手越过桌子抓住二宫的肩膀一阵狂摇,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二宫用左手掰开相叶的右手,右手掰开相叶的左手,站起身,将疑问和账单一同留给了相叶。
实际上二宫还未完全站起身走下去。安排临时演员的人打电话给他让他去工作,他不发一言便合上了手机的盖子。
他这些日子天天窝在大野的画室里,坐在一边的帆布凳上打游戏,偶尔蹭过去问大野有没有哪里他可以帮上忙的,大野苦笑着说“诶?就你那画技……”。
其实大野非常喜欢看二宫画画。二宫画出来的人物歪歪扭扭带着恶搞的童趣,和他那张puppy脸十分相衬。
所以大野最后调了一笔颜色,让二宫拿着画笔站到自己身前,抓着他的手,控制着一笔一笔往画布上抹。他的呼吸打在二宫的脖子上,让他觉得非常的心痒。
“fufufu,什么嘛,当我是小孩子吗。”
“又是你自己说要画的。”
身体紧紧相贴,大野知道被他捏着手的这个人心里有事,他不想说,他就不会问。只得尽其所能的安慰他。
二宫回头吻大野。
所以两位先生在脏乱的画室的沙发上做爱这样的事,会发生也不是太出奇。
二宫下便利店给他们买晚饭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
“喂。”
“二宫先生吗?你好,我是伊藤导演的助理。”
相叶知道“有人喜欢你就会有人讨厌你”这个道理。可亲身去验证的时候,会受到打击也是在所难免的。
两个拍档过两三次的DJ在休息间里聊天,刚结束工作的相叶手扶在门把上,正好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于是一set三件大礼包丢过来,相叶雅纪那个人,无知,轻浮,肤浅。
砸得相叶的手不住的抖。笑着开门进去,胡乱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包包里,若无其事地对里面的两位先生说一声拜拜。哪儿都无法躲,最后相叶走进了大楼同一层的厕所里,把门锁好,坐到厕所板上。
他很想对那两个对自己评头品足的男人大声喊“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可是为免不必要的争论——相叶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战斗力,和日后上班的勾心斗角,他宁愿装傻子比较妥。
反正相似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反正勉强自己是相叶的强项。
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樱井离开之前和相叶说我会给你打电话,手机不要离开身边超过半步哦。相叶便把它调了无声,连上班也揣在口袋里。
很多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你想给某个人打电话的时候,那个人正好打过来,你们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相叶还在电话列表上寻找樱井名字的时候接到樱井的电话,那一刻他差点要哭出来。
“sho chan,哇呜呜呜……”
甜糯糯的一声,配合上难听的假哭,撒娇一般。
“喂喂,好吵啊,你干嘛啦。”
樱井嘴上说他吵,声音里却有笑意。
相叶可以想象到,那个人一定穿着西服一副精英到不得了的样子,大概面对着一个角落——他最好面对着一个角落,不然他拿着手机那般温柔宽容地笑着,目所能及范围内的女生都会为此堕入爱河的。
“啊呜呜呜呜……”
继续假哭。
“吵死啦,我难得打过来给你说话。”
樱井翔樱井翔樱井翔。
“他们说我无知轻浮肤浅……”
因为电话那头是樱井翔,相叶决定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来,释放。你肯定不是这样看我的,对不对。
“……”
“……”
“aiba chan,你听我说。”
“嗯。”
“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博学,比任何人都稳重,比任何人都有内涵。”
“……”
“……”
“哪里的台词。呵呵。呵呵。”
尽管隔着电话隔着几百万里,气氛还是渐渐暧昧起来。相叶想要打断它,可还是高兴地止不住的笑。
惑星之上
你是如何遇到你喜欢的人。
你是如何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如何和他们一起笑。
又是如何和他们一直一起走。
樱井翔过生日的时候依旧是和几个要好的大学同窗出去喝酒。其实成人之后过生日什么的经常也就是个聚会放松的借口,没了那份对礼物的期待,也并没有揷着蜡烛的圆形蛋糕,只剩下身边左右刚喝了一个半钟点就已经开始借着酒劲发疯,哭哭啼啼的大男人。
他一边安慰着年薪几千万的名公司社长同学,一边心想敢情您拿我的生日PARTY当发泄大会啦。
那位同学从最近的金融危机一路抽噎着絮叨到自己的老婆以前明明是那么温柔明媚的一小姑娘,现在怎么就能穿着拖鞋睡衣举着他带口红印的衬衫追着他跑半条街。樱井翔默默在心中吐槽,你老婆也一定在想当年爽朗的足球队长现在怎么就能变成挺着啤酒肚子的地中海头。
提到老婆之后几个同窗都像被同时按了开关一样低头抬手看看手表,然后互相表情僵硬的打着哈哈对笑了一下。樱井翔在一边一副旁观者的样子,继续在肚子里对着自己自言自语,现在的男人确实不容易,工作和老婆,两座大山。
后来酒会就这么散了,他把醉得最厉害的那位扶上出租车,向司机叮嘱了目的地和把车开稳点,然后冲着车尾灯挥挥手。
“嘛,回家吧。”拉了拉风衣领子往回走,这才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干冷干冷的,刚才下肚的那几两烧酒完全不足以抵挡寒气在脸上撕扯而过。他咧了咧嘴,哈出一口白气,像是把想要说出口的词句冻结成具象的晶体,在眼前腾起来,又唰地消散不见。
想来十年前在这个季节自己还能穿着无袖T恤站在大马路边上弹空气吉他,现在却隔着妮子大衣都能觉出骨头被西北风吹得咯咯作响,关节一跳一跳的疼。这么一想,再伸手一掐算,樱井翔发现自己今年居然已经三十八岁了。
结果这一天樱井翔回到家,十一点不到就早早睡下了,心想着明天还有一份分量很重的采访工作,还是早点起来到台里去多做些准备的好。
他现在主要的工作基本就只剩新闻主持。
ARASHI虽然从没宣布过解散,但是自从体力渐渐下降不能支持连续在舞台上疯跑三个小时他们就取消了每年的巡演con。后来因为NINO经常要到国外拍片,一年中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在日本,TV番组也就都逐渐停掉了,最近两年甚至连单曲都没有再出。他们各自的事业也都基本成形,在不同的领域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笔直道路。
当然大家见面的机会也就少得不能再少,他也就是能在平时读报纸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什么二宫先生在柏林电影节上领奖的风姿。
当时他一手端咖啡一手举着报纸在化妆间里盯着娱乐版版头的照片,二宫和也站在领奖台上,裹着剪裁大胆拉风的白风衣,举着金灿灿的小熊微微抿着嘴笑,却眉毛一如既往的垂着,背也驼得像背着小山坡,就忍不住笑得咖啡洒了半杯。
还有一次他的一个后辈向他抱怨最近在采访的对象很不好对付,那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你问他十句他能特别精准简练的回你一个字还让你挑不出毛病,而心情好的时候又可以滔滔不绝讲两个小时出海钓鱼的经历,可我采访你可是要你谈艺术的呀喂。他一边安慰那个后辈艺术家都是怪胎,一边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资料看。这一看他就乐死了,这不是别人这是他们的LEADER啊。他就对后辈说这样吧我教你两招,对付这人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投其所好拎两盒好吃的去见他一准管用。
他刚说完就被隔壁桌的另一个同事吐槽说你当人家是你啊。后辈听了挺痛苦的用手捂着嘴憋笑,他就撑圆一双大眼睛瞪回去。这个表情太久没做了,他自己都能感觉抬头纹挤压出来大概能夹子一支小分队的蚊子。
他最常想念的还是松本润。
前一阵子他去纽约取材,拍一些外景照的时候同行的几个小姑娘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他和摄像师莫名其妙的过去询问,就见一个女孩子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拉着他的衣服袖子说樱井桑樱井桑,这就是个十字路口啊,那个十字路口!
结果这一下搞得樱井桑更迷茫了,他啊,啊了两声,你们说什么呢,我完全跟不上呀。
切。女孩子瞬间换上不满的表情,亏你还是樱井桑呢,连这都不知道。
就是呀,我还以为樱井桑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
这就是那个著名的道明寺十字路口啊。
等他把这个多少有点莫名其妙的名字消化出来,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原来还有这样的专属名词么。
那又该是多少年前了呢?
他缓缓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风景,就看到松本润穿着裹肩细腰的长风衣,两排象牙扣子大敞,风一烈衣摆就和影子一起长长短短的跳,一脸戾气的站在交通灯下。
然后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ARASHI结成十五周年那天五个人一起吃饭,排场早没有十年时候的阵势,倒更像是找个理由聚一聚。换句话说要是没有什么由头也就已经基本见不到面。
樱井翔赶到包下来的会场时其他四个人已经都到齐了,他一推门就看到NINO和LEADER挤在一个不大的单人沙发里,旁边松本润一个人半躺在长沙发里拧S型,再旁边坐在木头板凳上的爱拔冲他用力挥手,翔酱,这边这边。然后所有人站起来一起拍他手臂上那几块僵硬的肌禸,发出砰砰的打击乐声。他就一下错觉他们依旧每周至少要见三次面,因为太过频繁对彼此的面孔产生了审美疲劳。
后来不知道谁动了第一下,大概是NINO第一个用奶油糊了LEADER一脸,这一下就拉开了闸门,大家把那个特别定制的十五层大蛋糕拿来当玩具,用手直接抓起来互相丢,最后还把松本润和NINO整个人扔进蛋糕里。
樱井翔疯起来完全忘乎所以,按着松润一头乱毛把他的脸压在一片奶油泡沫里。松润奋力挣月兑开,一爬一滚地勉强翻过身抬头看他,在满脸沾的白奶油和彩色糖粉间歪着嘴对着他笑,眼睛亮得像十六岁的时候,他十八岁。那次他们是在野外的山地里拍外景,半夜约好一起去找萤火虫,那天没有月亮,四周很黑,在手电微弱的一小圈光里能看到松本润跑在他前面,像撒欢儿的小动物,然后回头叫他。
翔君,翔君,快一点。
他一个眼花就把扭头看他的松本润的眼睛看成星辰。
那天散伙之后,他开车回家,路过一座跨海桥的时候忽然接到久违的夜间电话。是松本润打来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桥栏杆上接通电话。
桥上有海风,蹭过话筒时发出湿粘粘的噪音,那头松本润的声音很轻很细,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像在难过,他说翔君你还记不记得十年的时候我们曾经说过要把ARASHI一直做下去一直一直,不管是五十年还是八十年,直到我们都很老很老了。
嗯。
可是今年已经没有人再说这些话了。
你这还不是说了。
他吐了句槽,觉得电话那边的松本润好像笑了一下,于是就把电话从右边移到左边,一转头就看到一盏一盏的指示灯沿着海岸线铺展开,明明灭灭的暖黄色光点,就像一个人渐渐走远留下的脚印。
一步一步。
踏着时间,十分秒针转动,滴滴答答。
他把有些发热的话筒从左边又移回右边,听到松本润最后说,我怕自己松开手,就会后悔。
他想起以前采访过一个神神叨叨的心理医生,抱着一只吉娃娃狗,他还没张嘴就机关枪一样反问了他一连串问题。
你遇到喜欢的那些人了吗?
你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了吗?
你可以和那些人一起走下去吗?
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他又直又傻又质朴又坚决的一一点头作答。
遇到了,会一直在一起,会一直走下去,很幸福。
后来NINO给他打电话,说那期节目把我看哭了。
樱井翔二十八岁的时候做访谈问卷,回答十年后希望成为的样子时填的是上班族。结果现在基本是达成了梦想。
下班偶尔会和同事去喝一杯,已经越来越少有深夜的工作,回家一个人看看电视泡个澡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钻进被子里读一会儿书,读到意识模糊就倒下去睡。
第二天早晨起晚了就不吃早餐,起早了又有心情时就给自己烤法式面包。以前他图省事又好吃,在面包里夹两片起司片和香肠一起扔进烤箱里,后来被几年前一起住过的女孩子教育这样容易发胖又容易落病就改掉了,倒是跟女孩子学会了做几样和式早餐。不过一个人时给自己做这种复杂的早餐到底还是免了。
上班路上他用手机上网查看一些新闻动态时看到一个松本润的访谈。松本润正在北海道和一帮后进电影人拍一部小成本制作的电影,他是主演,谈起演技和梦想时还是一副少年气的蓬勃样子,眼睛一闪一闪的,连嘴边的痣都很鲜活。
北海道正在下很大的雪,松本润说每天早晨从保姆车里出来时都像一脚踏进棉花堆。甚至能一下就没过大腿,吓得一帮STAFF绰着铁锹跑过来挖他。刮瀑风雪那几天每天夜里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埋掉,有一次居然真的不得不从车顶的天窗爬出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四周又黑又冷,能闻到很重的潮湿味,而且到处都充满了沉重的宁静,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空气都压在自己身上。我当时第一反应是,糟糕,遇到鬼压床了(笑)。
用手去摸车的金属壁时吓了一大跳,冻得要命,皮肤一碰就好像要粘上去了,再分开都要扯掉一层皮,所以我哪都不敢碰,又有点不清醒的裹着棉被站在车厢正中间愣神。
这时候我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敲门声,哦,不对应该是敲窗声(笑),是顶窗。然后就听到他们叫我的名字,问我松本桑你还活着吗?这帮人好过分啊居然设定我已经遇难了(大笑)。
他们打开顶窗拉我出去的时候,我一抬头就被阳光刺得眼睛疼,然后就想这下死不了了。」
樱井翔歪着脖子看完访谈,又转了几个台,居然看到了他们那个结成十五周年时愚蠢的VTR放送,在手机狭窄的屏幕上看到那个混身沾满蛋糕香味的松本润对着镜头外的他笑。
他记得当时担任的几个摄像师脸上微妙的表情,看着五个三十多岁,平时基本都人模狗样的男人毫无形象的举行扔蛋糕狂欢节。
人的依赖性真是要命的东西,不管这个人独自生存时有多么坚强坚定或者多么逞强支撑,当他拥有可以完全信任可以放任自己的场所时,都会变得愚蠢,弱小,不堪一击,然而又温和,圆润,温暖幸福。
到达公司后他给松本润打电话,没打通,于是就打到了松本润的经纪人那里,询问了一下松本润的近况。
挂电话之前经纪人忽然嘿嘿笑着说你们ARASHI还真是要好得一塌糊涂啊,那个访谈刚一播出去所有MEMBER就都约好了似的打电话过来问寒问暖。刚才制片人一副诚惶诚恐大叫着不好了举着一电话机跑进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那人大叫我接到二宫先生从好莱坞打来的电话了!
哈哈哈。樱井翔笑起来,他们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所以说你们简直是要好到恶心。
他就又笑了,我们都被这么说了二十年了。
他记得很多年前松本润也有一次遇险的经历,拍片移动途中,车子开过盘山路的时候遇到泥石流,幸好不是太严重。
回来之后松本润就张牙舞爪地对着他形容。
可吓死了。山上落下来的泥土把车窗都糊住了,在车里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所以被人从车里拉出去之前整个人都蒙了,出去之后才发现其实没什么事。
被拉到车外时一看到阳光,就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去夏威夷那时,我在小飞机上有点害怕,不知道做什么,就只好睡觉。又完全睡不好,一阵一阵的只是做噩梦。后来有人特别用力的摇晃我,让我醒一醒。我一睁眼就看到夏威夷好大的太阳和翔君的脸。
一看到阳光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那天晚上,该说是第二天凌晨,他睡得最沉的四点左右,手机忽然在枕头边上一阵乱响。他在内心做了半天天人斗争,最后还是把手伸出了温暖的被子,被寒气一激,连忙急速的把手机抓住重新又缩回来。是个内容冗长短信。发信人是那个至今仍然会在凌晨忽然无法人睡的松本润。
「我们现在移动到全日本看冬季星空最清晰的地方,这里在试验一种招揽游客的新型旅游项目,是给自己选中的星星命名。听起来虽然很扯但是因为很有趣的样子我就去参加了,然后选了一颗据说还有八十年左右寿命的星星,给它取名叫ARASHI。
番组的大家都问我为什么不找一颗寿命更长一些的,可我觉得八十年就足够了,加上现在的二十年,一共就是一百年,一百年的ARASHI,你看,其实我也并没有太贪心。」
樱井翔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一下一下按着键拖动一行一行的文字走动,屏幕的萤光青白的打在他眼眸里,像一颗明亮的星星跌落了进去。
然后他拖拽到短信的最后一行,看到那里写着那句永远有点不接上文的结句:
「翔くん、それからも、よろしくね。」
合上手机继续睡过去之后樱井翔做了一个梦,梦里东京都的天阴得像一块厚实的青石板,云层整个压在东京塔尖上,就像要坠落下来一样。他站在台场的一条大路上,四周全是匆忙赶路的人,只有他一个人茫然无措的站在路中间,呆呆盯着天空看,而其实又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片接一片的乌涂色块。后来松本润忽然从人群里跳出来,眉眼清晰的向他走过来,伸出双手,环绕上捂住他的双耳。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潮湿的空气一股脑的直冲进他的肺里,风把他的外套鼓起来,短促凌乱,像折掉一半的鸟的羽翼,他觉得被覆盖的耳轮温热,血脉的声音似尖厉的鹰鸣。
于是就在这时,一道蓝紫色的电光忽然从天而降,如巨大的利刃劈开了即将_Tun没世界的浑浊色彩,雷鸣接踵而至,轰隆隆,轰隆隆。
然而比这雷声更剧烈的,是四面八方的呼喊声,一声压着一声,那些个体渐渐叠加融合,形成无与伦比的音潮,气势汹汹来临。
他用力挣月兑掉松本润的手臂,冲着他大声说,你听,你快听。
然后他们就听到那些喊声。
ARASHI,ARASHI来了。
Fin.
一
一大群jr挤着坐在一块儿,二宫和也穿着黑色的樽领风衣与相叶雅纪肩膀贴着肩膀。身边许多现在已经的叫不上名字人,那个时候的二宫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相叶盯着前头的大屏幕,镜头在第一第二排的jr面前扫过,镜头到达的人的脸上都会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在意识到之前,二宫看到自己和相叶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相叶还张着嘴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二宫伸过手去搭住相叶的肩膀,相叶回过神来,然后两个人一起举起拳头往头顶甩了甩,脸上扬起僵硬的笑。相叶对镜头说请多多指教,然后二宫摊平了手掌往相叶脑袋上拍去。那个时候二宫冰凉的手碰到了相叶的小小的发旋。
年末,jr们聚在一起,johnny桑要求他们每人写一句话贴在走廊的白板上。二宫大笔一挥随随便便地写了“新年新气象”几个大字,趁主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它贴好。他往回走,相叶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恰好被主持人逮到。主持人抢过相叶手上的纸条,念了出来。
每一片海都有一个日落。
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呢?相叶chan?
相叶的脸呆得不象话。就是有海就有日落?有日落就有海?答了半天什么也没答上来。但主持人显然不想放过他。
你只是想说说这种话吧?
站在他身边良久的二宫的声音传了过来。
然后主持人哈哈哈笑了起来,相叶也对二宫哈哈哈地笑了出来。那时候的他还不会很大声笑,只是小小地,呆呆地,只因为他用他二宫和也式的方法替他解了围。
很多年后二宫一个人踢着拖鞋拿着塑料袋从便利店回家的时候忽然重新想起这些事情,就像塑料袋里冒泡的碳酸饮料窜进了他心口低一点的地方,巴滋巴滋作响。湿漉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碾过他的脸钻进他的衣服里。二宫抿紧了嘴唇,开始在脑海里玩他拿手的角色扮演游戏。譬如说要是心里慌张的时候,他妈妈就会皱着眉头咬指甲,如果是中学时候坐在隔壁的那个胖子,就会说话说个不停,要是他前一个女朋友,就会拼命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如果是相叶雅纪,脸上就会变得很严肃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慌张。
二宫想起家里厕所的玻璃柜里放着几只相同的马克杯。就是以前节目上赢了比赛送的那种,上面印着红红的字,就像街上派的宣传品,根本没有人想要。于是相叶硬是把自己的也塞了给二宫。你家不是缺杯子吗?给你。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家缺杯子了?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啦。
爱拔酱,加油。爱拔酱,好可爱。
哪里可爱了?根本就是笨手笨脚本呆头呆脑吧。
二宫把手里的塑料袋甩高过了头,袋子不负重荷破了一个口,薯片汽水撒了一地。
干嘛,又不是拍连续剧。天色渐渐暗下来。二宫捡起地上的东西,等过一个又一个没有车子经过的红灯。然后停在一条斑马线前绑鞋带。
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我已经忘了。
演唱会后他们被告知大宫sk很成功。两个瘦瘦小小一红一蓝的可爱男人背来背去抱来抱去唱着意味不明的歌,结果很受fans欢迎。二宫整个人挂在大野身上fufufu地笑了几声。
喂,你们两个要退出arashi自立门户啊?松润光着上身装出酸酸的语气说道。
到现在为止辛苦你们了。樱井90度鞠躬。
到现在为止辛苦你们了。相叶也90度鞠躬。
喂你干吗学我。樱井往相叶头上轻轻拍了一掌。
二宫懒得去理他们,缩在休息室一角打游戏。耳边不断传来相叶难听的笑声。
leader,sk的衣服可不可以借我穿一下?
不合你的size哦。
大丈夫,我只是想穿一穿而已。
你穿什么穿啊小心把leader的衣服撑破。
哈哈哈哈。
乱七八糟的声音丛二宫四周层层叠叠撞过来。雅纪带点神经质的嗓音直插耳膜。
翔chan,你说你是大宫sk的饭。
是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ne ne,其实我也是大宫sk的饭。
相叶钻到二宫身后,软软的鼻息喷到二宫的脖子上,相叶伸出魔爪抓着二宫的肩膀猛摇猛摇。二宫被一大片阴影围住,觉得自己与相叶就像阴阳相隔一样。
nino有没有听到?我也是大宫sk的饭哟。
虽然舞蹈是丑了点,可我是sk的饭哪。
………………………………
行了行了。
怎么可能没听到。
二
主持人问相叶,你最近有哭过么?相叶说有哦,但是原因不能告诉你们。
什么嘛什么嘛,说啊。
就是撞倒了楼梯的角,疼到哭了。
于是相叶编了个谎话。
当时二宫心里想,笨蛋啊如果不想说的话直接说没有哭过就可以了。
当然,二宫是知情者。但是若不是相叶忽然提起这件事来,二宫不会想起这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片断,而且异常地清晰。也许以前的事有点古老,也许他们的生活与故事都还在继续,但是记着的终究还是记着。细节与记忆一起咽下了肚子,至少还记得是哭是笑。
ne,nino,我前几天把家里床底下的旧书报杂志黄色书刊都翻了出来,结果里面居然夹着我的一本日记。
在二宫埋头打游戏的时候,相叶伸手遮住游戏机的屏幕,逼二宫听他说话。
干吗,想读给我听吗?
我带了过来哟,要看吗?
不想看。
看啦看啦。
相叶把遮住游戏机的手移开,换上一本封面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调情的退了几百年流行的软皮抄。二宫皱起眉头,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外面在淅沥沥地在下雨,相叶放下本子后跑到窗边,二宫的眼睛追了过去。窗口正对的外边挺着一辆大卡车,相叶伸出手去碰到了卡车,然后把手掌弯成碗状,接住从屋檐与卡车的夹缝中渗下来的雨。
二宫有点恍惚地翻开日记本。
很丑很丑的字。第一页写着。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然后没了。没有日期没有天气什么也没有。二宫觉得这家伙写出这样的日记来一点也不出奇。
接着往后翻。
第二页。今天爸爸妈妈为了钱的事吵了架。
第三页。今天我在nino面前哭了。
二宫忽然有种小学时候被老师点名提问的错觉,头无由地有点发昏。他把剩下的页子卷了起来,压住书脊,很快地把后面地翻了一次。果然第三页之后就没有再写过。
页子噼里啪啦地掀过去,停在了最后一面。
每一片海都有一个日落。
二宫蓦然抬起头来。相叶不见了。原本很大爷地躺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樱井翔也不见了。从进来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压腿的大野智不见了。坐在桌子边上剪指甲的松本润也不见了。雨声风声一闪一闪的光管的电流声渐渐纳入了多拉a梦的时光机。二宫低头盯着那行字。
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字迹。
二宫觉得自己也许精神分裂了。也许太累了。也许他该好好回家睡一觉。也许有许多不该忘掉的事被记忆吸尘器吸去了火星木星土星。所以他什么时候在相叶的所谓日记本上写了莫名其妙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二宫的汗水弄湿了肩膀的一片衣服。很多年前相叶雅纪哭了的那个时候他的肩膀也是这样潮湿。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很想哭?
也许人都有点歇斯底里。还什么都不懂的二宫引用了课本上的佛洛伊德的话。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那样。相叶先生您哭好了咱们就回家。
ne,sasurai sho,sasurai sho。
我叫sakurai sho。
来看啊,外面那个云的形状很像你。
为什么明明只是个人头形状你偏偏要说像我啊?
原来卡车开走了。天放晴了。大雄他们从异世界回来了。二宫回过神来。大家都在,一切都在。
nino你看完了没?
相叶嚷道。
才三页才几个字你想让我看什么啊。
二宫没有问相叶最后一页上的几个字自己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他觉得自己丢失了的东西要自己去找回来。
我提到了你哦。
这么丢脸的事还敢拿出来说。
哈哈。
相叶把日记本丢回自己的背包里。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二宫重新开始游戏。
你知道吗。要是你在身边的时候听不到你的声音。世界就好像抽空了一样。
三
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二宫想起岁月的童话女主角压着帽子采红花。想起侧耳倾听九曲十八弯的小径。想起青之炎中踩着越野车被风洗礼得满脸尘埃的自己与秀一。许多看上去并没有关联的事物现在似乎都能联系起来。譬如说不同的场景里其实都有树木,都有花,都有云,都有海,都有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回忆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散开。忘了的忘了,但总有东西能让你想起来。
跟大多数少年一样,二宫和也也曾经有过对自行车或摩托车的强烈向往。两个轮子的不确定性与危险的感觉,汗水与扬起的沙尘一样浪漫然后你在世界尽头等我。不过这些事很快被更多的事顶替了。很多年后,二宫在路上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小小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张着嘴巴吃力地踩着自行车。他才忽然发觉有许多特殊的感觉或情结随着年龄增长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间地点凭空地消失了。长大就像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小学的课本,朋友送的漫画,理所当然的别扭,或者一个不需要任何理由都可以伏在你身上流泪的资格证。
但又也许所有的所有都只不过装在一个小小的背包里。落在了相叶的乱七八糟的房间。
休假的时候,二宫打了一通电话给相叶。
我想去你家。
咦为什么?!连休假的时候都要见到member,就好像又要工作一样。
相叶这么说着,二宫能联想到他很不情愿很不情愿的表情。几年前某一次上前辈的节目,他一脸困扰地说着同样的话。
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我只是去找东西而已。二宫在心里想着,嘴巴上说行了行了不要吵我现在就来。
还是这么强势。放下电话的相叶嘴里嚷着。
结果在二宫和也面前,他忘了他相叶雅纪其实也是个强势的相叶雅纪。
相叶回到自己房间里后把放在桌面上的零食全部收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然后对着“今天,我在nino面前哭了”几个圆珠笔字发起呆来。其实当时拿这本日记给二宫看的时候,相叶心里是希望他看完后会说些什么的。譬如很温柔地笑着与他话当年,跟他大声地聊许多大野智樱井翔松本润都不知道的事,或者对他说“你自己还记得吗,当初你因为什么什么而哭了呢,真丢脸啊”。那些什么什么可以是任何的事,只要二宫和也记得,不管多丢脸,他都想听。
他着实忘记了很多东西,自己小时候的脸,小时候做过的梦,小时候喜欢的漫画的内容,还有哭的理由。记不得的仿佛都是些很重要的事,记得的因为记得,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忘了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相叶的心里长了疙瘩。
这些秘密要去哪里找回来。
百宝袋?新干线?回家必经的臭水沟?
哪里都不是,哪里都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宫按响了门铃,相叶合上软皮抄塞到了枕头底下。
好久不见。二宫跨进了相叶家门口。
恩,好久不见。无意识地,尽管昨天才见过面,相叶还是迎合了二宫的话。
都没怎么变嘛,你家。
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二宫心里莫名有些伤感。这已经不是容易伤感的年代。只是这么轻松说出这句话来,就好像相叶他家是应该发生些什么变化,才能见证时间对他们的摧残。
什么?这是住的地方,又不是舞台。
相叶笑着说道。
话说你要来干什么啊?
考察。
二宫简练的回答。
二宫说话的时候还看着自己刚脱下鞋子的脚。大拇指的指甲剪得很短很短。相叶看着二宫低下头时正正对着他的发旋,不禁觉得,如果有其他三个人在,他们的对话模式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比如说会有更多的语气助词,或者会更加活泼。
在人前,他总是那么骄傲地,炫耀式地摇二宫肩膀打他的头或者被打。其实就像孜孜不倦地拍一场永不上画的生活剧,在510000000平方千米的地球上,该相遇的人相遇了,也有许多不愿意分开的人最后都分散了。所以如果两个人从14岁一直到40岁都在一起,必定会继续在一起到60岁,而且时常吵吵嘴,感情十年如一日地好。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从镜头里挣脱出来。我们还是我们自己。
两人默默地上了楼。
看不到对方的脸的同时,两人心里像是被谁搔了痒一般,虽然心里想了很多复杂的事,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久不见,从相叶家家门这个长方形的框框穿着毛毛鞋走出来迎接我的相叶君。
很久不见,踢着拖鞋微微寒着背按下我家门铃然后出现在我家门口这个长方形框框里的二宫家和也君。
四
其实事情并不该那么别扭。二宫想。不过是很寻常的,像人和人之间说几句话,发生一些琐碎的事,之后退到人潮後漸成记忆而已。
二宫坐上相叶的床边后身子随着软绵绵的床褥弹了弹。这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下去,有那么一点点回到了毫无顾忌的年代。所以当相叶粗鲁地拉开房门往他身上砸下一个苹果的时候,二宫正舒服地躺着并正一点一点地失去意识。
你这小子别乱睡别人的床呀。
那么你这小子不是说去泡茶么怎么带回来的是这种一点都不甜的苹果?
被吵醒的二宫有点艰难地坐起来,朝着红润的苹果咬下去一口,皱了皱眉头后便将之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他把双脚都盘到了相叶的床上,肩膀垂了下去,整个变本加厉地寒起背脊来。
那么,相叶酱,你上次给我看的那本日记再给我看一遍吧。
说完二宫很认真地看住相叶。相叶原本咀嚼不停的嘴巴犹豫着停了下来。左边的眉毛微弱地颤了颤。
nino,我真是从来都没搞懂过你。
然后相叶指住二宫手边的枕头,头无奈地往右肩偏了过去。
二宫没有管相叶说的话,直接翻开枕头抽出日记本。
退了几百年流行的软皮抄。二宫沉默了。
所以不管怎样还是问他吧。这种优柔寡断的作风一点也不像你呀二宫家和也君。
直接问相叶君吧。与其去找,知道答案的人就在身边,他那么疑惑并期待着地看着你。
如果两个人注定要在一起很久很久,那么不如还是认命好了。
相叶,告诉我……
二宫艰涩地开了口。他想问他,这句话他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当二宫打开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了回去。
有些情景像倒带一般快速地回放起来。某月某日窗外下着雨,因为潮湿又太过怀念,所以二宫家和也君坐在沙发上盯着相叶雅纪的日记本里空白的最后一面擅自编造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故事。譬如说是为了延长记忆,好好伤感一番。
每片海都有一个日落。
所以不过是那么少女情怀地,用一段生硬的记忆虚构出来的一句话?
nino,nino,下文呢?
相叶快速扔掉了苹果芯后郑重其事地转过来正正面对着二宫。
二宫怅然。如此这般着,又回过神来。
那么,相叶君,告诉我,我们能不能接吻?
二宫即使是无意识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惊讶。如果不过是区区爱情亲情友情或者member情,他何必弄得自己浑身是刺又惘然若失。不管日记本上最后的一句话是否只是一个自己捏造的谎言,只要接吻便好。因为无论做了什么,总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他们前因后果。
所以接吻吧。
这么美好的日子里,有谁会来管这小小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相叶什么也没有说。二宫静静地把脸靠过去,相叶闭起眼睛低下头。他们平淡地把舌头伸进对方的嘴巴里绕圈子。
有苹果的味道。
恩恩啊啊。
暂时离开对方的牙齿的时候,他们额头抵着额头。
那么我们今天这么麻木地做过这件事后,又该等多少年再来秋后算账?
恩,大概十年八年吧。
说完两人都笑了,然后依依不舍地又尝了一遍对方嘴巴里的苹果味道。
多少年后,谁又会擅自编一个故事然后跑来接吻香蕉味芒果味。他们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做许多酸涩的麻木的事,只是当时过境迁后,那些又是多么的让人怀念。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也只是再莫名其妙地哭一场。
每片海都有一个日落。所以不管怎样,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很快乐。
某年某日。
二宫一个人走在街上,两个少年擦身而过。二宫蓦然回头。
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宽松的衣服寒着背,一个有点笨拙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其中一个停了下来绑鞋带,另一个站在他身边,说我们找天去玩玩放松放松吧。绑鞋带的没有抬头,声音从膝盖间传来,说去哪里?
站着的说,去海边看日出吧。
然后蹲着的站起来打了站着的头,说你说这么恶心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二宫盯着两人的背影。那种老土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当相叶拿起二宫咬了一口的苹果,做了一个棒球投手的动作,将它从房间的窗口扔了出去的时候。二宫的眼眶忽然布满液体。
那么,再见了。
欢迎再来玩。
一路走来的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
分开或聚首都不能改变
那么27岁的翔先生
生日快乐
人来人往---- by papayaya
赤•十五岁的世界尽头
樱井翔把书包甩进角落成堆的包山,向排练室那头的小圈子跑去,最外边大眼睛大脑袋好象阿童木的孩子朝他挥了挥手。
“这么晚才来?”
“忽然有小考。”看着前面几个人差不多成形的舞步,翔有些沮丧地扁扁嘴,眉头很直接地皱起来。
翼笑着把手覆在他脑门上:“我也没会呢,一起练吧。”
然后一边笑着一边把他带错了一个舞步,翔看着对方左手左脚迈出一个方向时终于愤然大悟,今井翼你顺拐了!
樱井少年的眉头忍不住又层层叠起来。
那个时候的翔,脾气直接得像一只刺猬,高兴了能抓上你摇半天,不合意就唰地冷下脸皱起眉头,迅速陷入债主模式。
但其实谁也不欠他。
比划着对称的动作时,两人多少有预感这是一个试探。只是不知道长度不一样的手臂,总是跟错对方的脚步,彼此都过于耿直的性格,是不是事务所想要的。
相方这个词,毕竟需要太多偶然。
抛开那些痛苦的排练经历不说,樱井翔觉得翼还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不错有很多定义。
忘带课本时伸过来说“一起看吧”的同桌很不错,踢球时漂亮地传过来的哥们很不错,食堂里总是把A定食米饭给得特别多的师傅也很不错。
而翼的不错并不是体现在福利的事物上。
翻看演唱会练习安排时偷偷压住他不安的肩,因为学校而耽误的排练也不过一句“没关系”,一起回家时总是静静地听他海扯一路,大头贴的最新款他不用孤独地尝试。
翔曾经以为,自己的钱包将一辈子执行换下两人大头贴再把新照放进去这种工作。
他甚至苦恼过万一有了女朋友钱包空间该如何分配。
这种认真的烦恼却常常被当事人一句“傻子……”的微笑打压下去。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傻子。
两三张大头贴哪里扛得起一辈子的重量。
后来想再看翼顺拐已经很困难,翔一脸的债主模式也几乎入土,他们一个是舞台上身形凛冽的前辈,一个是团队里奔波操劳的MC,若不是一场公开怀旧的VTR,谁会去追究当年那些大头贴的下落?
谁会想起翼翔组这个属于天空的名字?
那些未竞的梦想,在苍穹尽头,填满了清澈的时光。
黄•那场安静的盛宴
虽然不想承认,翔的运动神经在协调性上确实远比爆发力差好几个光年。
所以初进MA的那段时间,他简直想把小脑卸了重装一个。
米花一开始还很高兴和同期的重逢,三天练习下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这里要跳呀,跳呀!地上又没胶水,你定着干嘛?!”
屋良偷偷地把他往墙角拖,说米花一年的B型人格也没这几天爆得多。
翔捋起袖子就想过去回敬一下,走到一半觉得底气不足又沮丧地倚回了墙角。
天花板聚拢了线条压下来。
樱井翔那时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是有坚持,撒一场泼拔腿就跑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咬咬牙,第二天还是撑了下来。
一步步地合上手势,一步步地跟上拍子。
以前他那副又急又犟的脾气就被前辈劝过,“一步一步来。”
现在想起来,能容忍这种半桶水的牛脾气的前辈真是个奇迹。
休息的时候米花不动声色地扔过来一瓶果汁,跟一旁的町田说,再练两次就可以了吧。
“基本都很漂亮了。”
把果汁贴在脑门上的翔,看见了米花微微扫过来的余光。
拐弯抹角的认可,他把脑袋伏在地上,忍不住笑了。
手脚滚烫得仿佛要溶进地板,肋腔里某个部分微微鼓噪着,扇起膨胀的成就感。
米花跑了调的声音飘过来,傻笑什么呢别以为趴在地上就没人看见。
翔想是时候回敬了,捋起袖子一抬头,却见屋良像一只晒足阳光的猫,笑着向他伸出手。
“最后一遍了,起来吧。”
多年后两队人马在电视台里仓促地擦身,翔一定会停下来吆喝着商量下一次喝酒的时间,尽管他已经许过了几十个不能兑现的“下一次”。
米花也总是一边和他约定一边吐槽说下辈子吧。
于是他们相遇的那场盛宴,十年如一日地摆放好座椅,迟迟没有散席。
青•躲不过的变成记忆
樱井少年初入社那会,小小的身体里装满了好奇、征服、妄想,膨胀起来把他的表情撑得总有点傻。
后来他翻到古早的录象自己都会吓一跳,一览无余的想法看起来有些疼惜的廉价。
最早跟他说“你这样可不行”的人,就是规劝过他脾气的前辈。
小原裕贵确实是一个奇迹。
至少他开了在镜头前折腾樱小翔同学面部的先河,后者从此沦为前辈手下的黏土,一捏一个模样。
捏圆了脸,捏开了门牙,也捏掉了紧皱的眉头里,那些浅浮的想法。
翔穿过熙攘的Jr.休息室,见人就问,YUKI呢?
这个太阳般的前辈、哥们,正塞了耳机坐在地板上,睫毛垂出沉思的弧度。
感应到面前的阴影后他抬起头来,“是翔啊。”笑着看向他手里的饼干。
瓜分零食时翔捡起他摘下的耳机,摁下Walkman后一阵发愣。
小原托着下巴,在休息室三点的阳光里笑得有点模糊。
“英语听力——入学考试真难呢。”
那天晚上翔躺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听见身体里有巨大的汽笛,驶向了两个方向。
二零零零年。
被告知要出现在素颜演唱会上的翔,只想把通知这个消息的工作人员扇到哭不出来。
相叶左张右望说怎么有股好重的怒气,手指一扬,落点是樱井翔一触即发的眉头。
于是他迅速收手后退缩进了角落,目送樱井翔把乐屋大门摔得震天响的背影。
“……怎么了?”
从入学考前开始小原就跟他表示过退出的想法,两人在长达半年多的拉锯战里谈过一场又一场,为果汁产商和电讯事业做了不少贡献。
权衡利弊,其实结果一目了然。
就是太能理解了,才觉得讨厌。
小原裕贵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除了Johnnys,他还适合很多地方。
最后一次电话里YUKI说,其实都是命,我只不过注定要在这里度过十年,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是第二天的横滨ARENA,翔穿过长长的花道,在安可的混乱中把花砸进他胸口时,两人还是红了眼睛。
如果拥抱的重量也不能把你留在舞台上,至少陪你走一场漂亮的谢幕。
说谢谢,不说再见。
樱井翔不信命,但他相信偶然之下的必然。
比如在他九岁生日那天,十岁的小原裕贵迈入了Johnnys世界,五年后他成为这个人的后辈,两年后他跟着对方朝摄影师做鬼脸,三年后他们完成一场盛大的告别。
那些逃不掉的疼痛,都刻成了心上的记忆。
紫•在我背上的地球支点
后来樱井翔成了一个好前辈,也开始有Jr.在资料的尊敬前辈那一栏里填上他的名字。
二宫却常常提出他在庆应的窘迫,借此戳破某人膨胀的自我满足。
这时翔就会扁着嘴,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哗哗地散发怨气。
直到相叶跳出来说“但也很厉害了不是吗”,才算勉强把气嘴堵上。
那些通告和考试交加的日子像噩梦一样,翔有时候不得不把讲义抱到工作现场,间隙中打开来看两眼,表情十分惨烈。
相叶有一次在他去泡咖啡的空当翻了几页,过后的两个月连平时吐槽都不敢骂他笨蛋。
翔知道有些东西他生来就比别人拿的多,相对的,要付出的也更多。
父亲在他给事务所寄简历时不赞成的神情,一路紧紧跟在他脚下,一回身就能看见。
所以只能不停往前走。
节目中做占卜都惦记着学分问题的翔,被二宫吐槽说散发着债务人气息。
当事人一边愤慨地盯着他一边惊觉对方用的是前两天自己拿到乐屋背的资料术语。
于是凶光又深了几分。
学校漂亮的女生不少,但庆应少年樱井翔期末最大的幸福不是数食堂里女生的裙装数目,而是用一份午餐和同学交换的笔记。
勺子还插在咖喱土豆里,翔嚼着米饭口齿不清地跟对方请教起问题。
同学看着他的吃相不忍心地说,先吃吧下午我给你补补。
短暂的沉默后,翔挠了挠头,抱歉我下午还得赶个通告……
一边说一边狠狠戳起一块土豆。
学校里也有讨厌他双重身份的人,翔不是傻子,总知道那些嘘声四起的口哨是什么意思。
就像前有狼后有虎,草丛里还飞出一窝大马蜂。
他只好一边抱怨这世界怎么不是个真空,一边目不斜视穿过那些白眼。
樱井翔不是超人,如果不先竖起一面盾,他会倒的比谁都快。
不过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胆小鬼。
有一次回家都快六点了,母亲已经起床煮开了味噌汤,长子在玄关脱鞋时听到厨房的动静,探头看见门缝漫出的灯光,在地上编出一个忙碌的身影。
他倚在玄关的墙上,嗅着早晨六点沉沉的汤料香味,干瘪的心房好象被一点一点充上气,渐渐轻盈起来。
幺子起来取报纸时一开门差点被吓回楼上,半晌后才扯开嗓门:
“妈,哥在玄关睡着了!”
毕业典礼上翔想笑得更轻蔑一点,嘴角却无论如何扬不到30度以上,他叹了口气,转身捏紧证书。
你知道这并不是结束。
蓝•我把青春献给你
结成后团里第一个过生日的是大野,那场生日会让翔有了新的人生体验。
不是惊悚的章鱼丸蛋糕,而是比主角还开心的团员们。
先前相识的或不熟的人,把声音灌进同一张CD,然后开始了和你平摊一份工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这样的关系让翔很新奇。
松润递过来的蛋糕色泽实在不怎么安全,翔皱起眉头嚎了半天,直到看见相叶在对面吞进一块后才咬了下去。
章鱼丸蛋糕的味道就像几个团员一样,不安,但还算好吃。
然而一年两年地过去,这几个章鱼丸蛋糕就变了质。有的成了黏土蛋糕,有的成了草莓蛋糕,有的成了辣椒蛋糕,有的干脆就进化成了别的物种。
而自己也从一开始那个不敢下口的试吃者,变成了多拉A梦的四维口袋——什么都能装。
毫不留情的吐槽,DO S番长的脾气,偶尔的B型人格,好象睡不醒的笑脸。
什么都能装。
有一次在乐屋聊起翔的脾气,二宫难得真心感慨了一句“比以前好多了”。
然后一群人开始回顾他凶恶的过往,数到翔自己都觉得吃惊的地步。
相叶说我们真了不起,花七年时间把一只仓鼠的牙磨没了。
松润端着水没防备一口喷了出来。
没了牙的仓鼠先生蜷在沙发上,想瞪过来一眼,却觉得眼皮厚重,于是翻了个身当没听见继续睡去。
模糊的意识里似乎是大野温敦的线条,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了不起的是时间,它把什么都打磨成温润的形状,连伤痕也不留下。
07年第二天翔就满世界找车钥匙,被弟弟感叹人老了果然记性不好。
正趴在床底摸索的长子异常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赶到会场果然迟到了,记性不好的某衰老人士一边跑向乐屋一边懊悔,早知道就让经纪人来接。
乐屋前异常安静,翔抓下帽子一愣,难道已经到场地去了?
推开门却让他一怔。
估计是等了太久,四个人全睡着了,Leader裹成球状蜷在沙发里,相叶四仰八叉倒在他旁边,松润伏在桌上,二宫枕着两把椅子,NDS垂到地板上。
沙发旁摊了个本子,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翔拾起来努力辨认后判断为蛋糕设计。
就算没有规则的几何形状,25和他的名字仍然构成足够的关键词。
今年居然要送这么正常的东西么,翔翻阅着坐下来,最后一页才发现这个蛋糕的主体想弄成一颗仓鼠的脑袋。
他看了看相叶黄灿灿的脑袋,终于忍不住笑着哀号起来,眼角堆出细微的纹路。
“饶了我吧。”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擦破了屋里的安静,松润从桌上撑着手臂抬起头来,看清对面后手一怔,松下来碰翻了旁边的杯子,响动让二宫捂着耳朵睁开眼睛,一伸手NDS甩到了大野身上,后者揉揉眼睛一扯羽绒服,压着它的相叶也醒了过来。
整个世界仿佛响起了闹钟铃声,像七年前他们还没习惯困苦地从床上挣扎起来赶通告一样,划破了长长的记忆。
时间会走。
快乐,痛苦,没有什么可以挽留。
你站在一方月台,看人海起落潮汐更迭,旅伴换了一程又一程。
风浪最大的时候回过头,背后的肩膀有没有?
有没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