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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樱井翔被宣布破产那天,是搭计程车回家的。身上还穿着一套贵得乱七八糟的西服,梳着好看的发型,腰背挺得笔直。是个星期六,司机大叔心情似乎很好,吹着口哨边扭开了收音机,音量调大了点,一把有些许沙哑却无比欢快的男声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樱井百无聊赖,心里默默猜测那约莫是个头发乱糟糟很会穿衣服的青年人。收音机里的那个男青年说我现在来读一些读者来信,嗯,来自千叶县的A小姐说,AM君你好,我最近的日子挺难过,因为父母生意失败,他们也很气馁,我想安慰他们,却又无能为力,你说我该怎么办?
咳咳。收音机里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
“嗯,这样子啊,A小姐,这么沉重的事情我不会回答啦,不过我是觉得,那些什么的由它去吧,只要心中富有的话。”
樱井翔觉得这简直是此时此刻用来自我安慰的灵丹妙药,不禁感动起来。


二宫家的和也君透过他老友相叶雅纪的关系混进去了相叶某个女同事的生日party,吃吃喝喝。二宫君的信仰便是那免费二字,跟在相叶身边和人随便打了一轮招呼后,到用餐区把麻婆豆腐浇在炒饭上便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看眼前走过的男男女女。
直至二宫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看了估计都快十分钟有多的时候,二宫终于轻轻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然后朝感觉到视线的方向望去。
那边站着一个头发短短的男生,八字眉小嘴巴,正微皱着眉一脸正在研究什么的样子往这瞧。八字眉先生发现二宫往自己这边看来明显吓了一跳,生硬移开目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对上了二宫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

“什么。”
二宫往那个人的方向走过去一点,看着对方问道。

“诶?”
八字眉先生有点尴尬地笑着。

“什么事?”

“啊,其实没什么事。”

八字眉先生也走近二宫,二宫觉得他那张圆乎乎的脸十分的无害而且呆。
“我叫大野智。”
停了停。
“我总觉得,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你?”

说完大野有点羞涩地真诚地笑了。二宫愣在那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又圆,使劲地“诶”了一声,随后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认真地被这句话吓到了。
毕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你是演员吧?”
大野问。

嗯,是啊,我经常上电视的。二宫很想这么说。可是作为一个镜头拍不到正面,台词不过半句,薪水高不过十万的专业龙套演员,真的可以说这种话没关系么。


“我说啊,大野君,你记错人了吧?”
二宫拍拍大野的肩膀。

“不对。啊,那个,最近电视上播的那个,黑道大哥身后的小弟对不对?”
大野忽然兴奋地一拍手,跳了起来,以一个很喜感的姿态向二宫发出询问。

然后大野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驼着背的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黑社会小弟fufufu笑了,笑得无比的可爱。似乎还有些许眼湿湿,所以用手挡住眼睛,使劲地抹了一下脸。大野看到他的手小小的,厚厚的,像汉堡肉一样很想咬上一口。

“嘛啊,那个确实是我。”
二宫想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得意,半笑不笑地垂着眼睛,摆弄着自己衣领上不知何时沾到的污渍。

大野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尽管那天早上他刚炒了他老板。可因为站在那儿的那个皮肤白白长得像小狗的男孩子因为自己说的话看上去很高兴,所以一切都很好。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很多年后,二宫把脸窝在大野的肚子上说“我们怎么认识的?我都忘了。”的时候,大野没有理他,只是把手从他后衣领伸进去捏了一下。因为大野最清楚二宫的一点就是这家伙最爱撒谎。心里暗暗得意,二宫和也装什么呢你,估计你连那天吃的麻婆豆腐饭是什么味道都记得一清二楚。

 

樱井翔跑去买了一部收音机。现在他住在一个很窄小几乎没有隔音的小公寓里。半夜,左边的房间在激烈做爱,右边的房间在摇滚。樱井觉得自己简直是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有点崩溃地,拿出那只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写过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字的钢笔,趴在小桌子上唰唰唰地奋笔疾书起来。
“AM君你好。我是一直听你节目的17岁少女S,我现在觉得没钱的日子很难过,因为我父母破产,我就像忽然放下权杖被贬庶民的公主一无所有,请你告诉我如何可以做到心中富有。”
写完以后读了一遍,樱井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把信塞进信封里。
确实,樱井是没过过穷日子的。从小养尊处优,因为很倔强,拒绝继承父亲的公司,把继承权让给了弟弟,拿了一大笔钱自己到外面开公司。直至生意失败以前,过的都是上等生活。
头顶上的灯泡闪个没停,樱井踩到桌子上狠狠地甩了灯泡一巴掌,却被它烫得站在桌子上跳着脚喊“疼疼疼啊”。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早上还有工人叫自己起床的“前尘往事”,安静下来,唏嘘不已。
钻进被窝里大被盖过头。
想着四个字——重新开始。

后来的一个星期六,樱井吃着泡面坐在收音机前听AM君的节目。一直听到最后都没有读到自己的信。
17岁少女S果然太假了么。樱井把泡面的盒子扔到外头的垃圾桶里,回头看到门边的信箱露出一封信。
少女S,收。

“公主S,你好。因为没有办法在节目上读出你的来信,所以特地这样回信一下。其实,啊,我没想到居然有人记得我说的话,很开心呢,虽然很失礼,可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话,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会努力思考直到能够给你一个答复。这次作为一个大哥哥给你点意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街,开心地笑,你还是个小公主。”
樱井噗一声笑了出声。那个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呆的笑容维持了几秒。然后冲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仔仔细细地刮了一次胡子。

 

大野带着食物和朋友踩上了樱井的新家。
左脚进门环顾四周皱眉,右脚进门抬头看到樱井像是浴火重生似的站在一堆垃圾中间,就笑了。樱井走过去敲了一下大野的头。

“你好,我叫二宫和也。”
站在大野身后的二宫站前一步,一只手从裤袋里抽出来伸出去。

“樱井翔。”
樱井握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

“要脱鞋子吗?”
二宫环视了一下又脏又乱的四周,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真正意思。

“你踢个拖鞋来脱不脱都没区别吧。”
大野指着他的鞋子,一脸认真地说。

“fufufu,明明有关系的吧。”

樱井看着二宫的表情,总觉得他上一句话末尾还差一声可爱的“傻瓜”。


为了腾出空间吃饭,二宫跑去收拾樱井屋里唯一一张小桌子上的文件啊客户资料啊什么的。一个信封放在一堆纸上,二宫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来自XX电台的AM君。

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樱井君,你在和这个家伙交笔友吗?”
二宫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樱井冲过去把信封从二宫手中抢了回来。

“这个家伙,我认识哦。”
二宫说。


2
二宫和也之所以爱钱,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繁琐无聊的论调,而大野则认为是因为没钱。所以对于二宫频繁地跑到他家来蹭饭这件事,大野抱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在二宫的教导下,大野总算弄搞清楚了二宫的工作。演员表上不会有我名字的哦,二宫说,所以你不记得演员名字也没关系。
因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大野充满歉意地对他说“我对演员啊什么的都不大清楚,所以不太记得你们的名字。”
后来大野说如果哪天演员表上有了你的名字,我会记得的。
二宫说废话。然后眼睛亮亮地fufufu笑。
大野知道他赚的不多。大野知道他有梦想。
大野有一个交往了半年的女友,时常上大野家做饭。这恰好满足了二宫的需求。
“少放点油,肉类不要太多。”
二宫对大野说。
大野对女友重复了这句话。

“喂你不是炒了你老板吗?为什么还有收入?”
二宫问大野。同时把青菜塞进嘴巴里。

“什么?你辞职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大野的女友在一边抗议道。

“没事,我卖了画。”
大野诡异地笑,看着二宫说。

“fufufu,你干嘛一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样子。”
二宫用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指着大野,笑道。

“为什么辞职?”
大野的女友问。

“因为老板很烦,我不小心叫了他收声,所以干脆就辞了。”
大野说。

“厉害,大叔好厉害。”
二宫大喊。

二宫喜欢叫大野大叔。因为那家伙很呆很迟钝,反应总要慢半拍,说话有时前言不搭后语,有时一句话像挤牙膏一样用力用力才说得完整。
二宫问,艺术家都这样吗?
不,不知道。
哦,那就是大叔咯。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初次见面,是在大野智的家里。那是个相当尴尬的日子,樱井说今天不是大野女友的生日么你确定不会妨碍他们两个?二宫提着一堆火锅的材料,摆摆手说放心放心,我问过大野啦。
大野开门的时候一脸诧异。樱井这才觉得大事不妙,二宫已经整个人走进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女友小姐一边整理着衣领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问可以出发了么?
大野没说什么让樱井进了房子。

“来打火锅吧,料都买好了,这回我请,在外面多浪费钱,相叶一会儿就来了哦。”
二宫笑着对一屋子愣在那儿的人说。


相叶进门的时候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见着了开门的大野便把花推到他怀里,一个熊抱过去说大野君生日快乐。
樱井满头黑线地朝那个正在往嘴巴里塞豆腐的二宫看去,企图从他脸上看清楚关于这一顿饭他到底总共说了多少谎话。
瞪二宫得不到回应,樱井回过头去看那个兴高采烈笑得满脸褶子的相叶雅纪,正巧视线碰上了。相叶走到樱井跟前,很动作恭敬但语气轻浮地抓过樱井的手使劲一握,说初次见面,我是相叶雅纪,以后多多指教。抓住樱井的时候因为太粗鲁所以指甲刮到了樱井的手背。
“疼。”樱井说。
眼前的那个家伙笑得很灿烂很灿烂,意识到自己刮到樱井后笑容里又添了些许害羞,脸有点红。和樱井想象里的那个人一样,头发乱翘,高高瘦瘦,衣服挂在身上很好看,大情大性。
“相叶君……”
樱井正想说点什么,大野的女友忽然站起来双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然后哭着往外跑。

是太过分了些。
樱井或许是在生气自己的话被打断了,他在某些方面也有接近神经质的强迫症。樱井生气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脸无所谓的二宫,说相叶君我们到外面吃吧。语气相当的强硬,说完就穿上外套往外走。

相叶从后面追上樱井的时候樱井站在一路灯下等他。相叶看到了樱井,放慢了跑的速度,渐渐变成了走。慢慢走过去的时候,笑着,嘴巴里喊道,S公主,S公主。
什么啊,二宫已经告诉你了吗?
樱井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发。

啊,樱井君,你的生命线好长。
相叶指住樱井露出来的一点手掌,直到樱井缓缓把手放下来,手掌摊平,相叶才抓住樱井的手,碰上靠着大拇指的那一条掌纹。

樱井感觉到相叶的手是一只硬邦邦的男人手,手指很长很漂亮,关节的地方起了老茧。

樱井君你命很长很硬的。
相叶说。

诶?胡说的吧。
樱井不知道那时自己笑得有多高兴。温柔得就像骨子里那些倔强和强势都消失殆尽。

相叶站在那儿对他笑,就像一个老朋友。哦,或者比老朋友多那么点。
“所以重新开始吧,小公主。”

因为两个刚相识的人在一起太无聊,所以相叶雅纪提出一个无聊的游戏。以大野的女友会不会和大野分手这种没RP的问题做赌注,输了就按对方的要求去完成一件事。
相叶说他觉得不会。樱井翔觉得这个游戏真的很无聊。可是因为相叶很high地提出来,扯着他那鹅公嗓,双眼弯弯几乎看不见眼白,那个样子让他觉得很好笑,所以忍不住顺着相叶说他觉得会。

然而自信满满的相叶不知道会让樱井赢了。


二宫带着啤酒按响大野家的门铃。门一下就开了,二宫站在那里,仔细看大野的脸,大野的表情相当勉强。

“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二宫说,跟着大野走进了屋里。两人坐下来,二宫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大野。
大野接过去,使劲地灌,几杯下肚,那双八字眉更加的八字,可怜兮兮。

“是我害的吧。”
二宫说。
大野没有理他。

“我会负责任的哦,我可以安慰你。”
二宫继续说。
“当是缘分送给我们的礼物吧,你不觉得,你能从电视上认住从没被人认到过的我,真的很神奇吗?”
“……”
“大叔,你真是太过好人了。”
说着,伸手去拿大野手上的啤酒罐,把剩下的都倒入口中。
大野顺着二宫的动作看见他瘦得骨头突出来的手肘,他的锁骨和喉结,然后是他的表情,大野觉得要是那一刻二宫心里其实是不悲伤的话,那他简直就可以去拿影帝。
就在大野先生的思维还游离在外的时候,二宫先生已经朝他身上压了过去。骨头磕着了很痛,可是二宫的唇很好。


相叶雅纪收到樱井的mail知道自己输了的时候,刚巧从他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
老板说你的主持风格会不会太随性过分了?

樱井的mail说今晚见面吧。
相叶回一句,好,后面加一个笑脸。

 

3
樱井翔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相叶提出“给自己节目写信念出来再自己解答”这个要求的本意,是好心多于整蛊的。
可是他没想到相叶雅纪这个阳光青年,也会翘起一边嘴角,露出这种苦多于乐的十分勉强的笑容。
“sho chan,你居然拿我的工作来开玩笑。”
相叶说。
“诶?”
相叶不是在责怪,只是在陈述。可那一刻樱井觉得说不定自己这个惩罚游戏是越了相叶的底线。樱井觉得冤啊,不都是那个二宫和他说“相叶总是很勉强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想出这么梦幻的惩罚么。
“是不是会有什么问题?”
樱井问。

“没关系,sho chan,下次你输了可要小心点了。”
相叶眼里闪出笨拙的狡黠的光。樱井发觉自己很容易被他治愈——相叶也许不是很高兴,可是还是可以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樱井想,相叶这家伙真的是个很会勉强自己的人呢。

在同一个晚上,樱井知道了相叶不能吃辣这回事。
店里的招牌菜是羊排,很出名,点菜的时候侍应说这道菜是蛮辣的,没关系吗。相叶因为太想试了,好奇打败了恐惧,硬着头皮说没关系,我最喜欢辣了。
那道菜包装得非常漂亮,光是看样子就让人垂涎三尺。菜上来的时候樱井看着那碟羊排瞪直了眼,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了的样子。相叶看着看着樱井的那张脸,忽然很兴奋起来,说呐呐sho chan,你先还是我先?要猜拳么?
樱井从来都不是会在公共场所做幼稚举动的人,一不符合他性格,二很丢人。可是也许是因为公主被贬庶民时间长了吧,一边这么和自己解释着,樱井干劲满满地卷起衣袖和相叶猜起拳来。樱井出拳头相叶出包。嗯,我赢了,相叶耶了一声,沾沾自喜地就向食物伸出魔爪。

樱井看着自己的拳头,四根手指被包裹在拇指下,他因为这个拳头而输掉了羊排,这种很平民的感觉让他觉得恍如隔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每一桌的人都在用力地享受他们自己的故事,根本没有人会来理会谁在这里在玩什么幼稚游戏谁输谁赢。樱井笑着,忽然按住相叶的手,说aiba chan等等,咱三盘两胜吧。

相叶觉得樱井的表情好像在撒娇。那双眼睛认真起来看不见一丝笑意,高兴起来的时候却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盯着人看会让人有恋爱的错觉。
相叶的心猛烈地跳。

他没有答应樱井的要求切了一块肉便往嘴巴里塞。两秒后樱井看见相叶的五官皱成一团,然后使劲咳起来。
“aiba kun,你没事吧。”
樱井把水递过去,站起身越过桌子拍相叶的背。

“辣…好辣…肉,肉呛上鼻子了呜呜呜。”
相叶哭丧着脸,使劲吸鼻子。

“哈哈哈哈哈。”
樱井狂笑。

那一刻樱井坚决相信自己的内心是富有的。咸鱼白菜,即使羊排咳到了鼻子里也好好味。在知道相叶不能吃辣的那天,樱井决定偶尔让相叶吃点辣也没关系,并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因为相叶那副狼狈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左边的房间在练舞,右边的房间在摇滚。樱井打开收音机,听那个很懂勉强自己的相叶君嘻嘻哈哈吱吱喳喳。
相叶君告诉樱井今天的节目一定要听,因为他要完成他的惩罚游戏了。
“让我们来听听最后一封来信。来自千叶县的樱井S小姐说,你好AM君,我是到民间来巡视的小公主,迷路了回不去,没想到遇见了你,我可以嫁给你吗?”
呵呵。相叶念完自己忍不住笑。
咳咳。清清嗓子,正色。
“是这样的吗。公主只是来巡视,那,找到路后就要回去哦,到时候,批准你嫁给我。”

因为很感动又很恶搞,所以樱井能够想象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樱井说要重头开始。大野带樱井去公司面试。樱井说听说你交新女友了?大野点点头。
把樱井送到公司附近,大野说我走了哦。
“有约?”
樱井问。

“嗯”

“女朋友?”

“不是,那个今天早上分手了。”
大野笑笑。
“我去找nino。”


二宫和也在新剧里分配到了三句台词。背着大背囊从片场出来的时候看到大野站在对面马路,驼着背插着裤袋,像个小老头。二宫笑着走过去,拨拨头发,说你在干嘛呢。

大野智看着二宫的小小的手,猜想不管以后会如何,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二宫坐在自己身上,因为疼痛而眼湿湿地弯下身子的时候,就是这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肩膀。痛感犹在。二宫哭着却像是在笑。

“没事干啊。”
大野说。

“你那个女友呢?”
二宫抓抓头发。

“分手了”

“这么快?”

“嗯。”
大野盯住二宫下巴上的痣。
“所以,nino,安慰我吧。”

二宫像是事不关己似的说好啊。
晚饭两人在外头吃,店里的卡座位置很宽,二宫偏偏挤在大野身边,整个人压在大野肩膀上。
后来两人去了大野的家里。大野压在二宫身上。两位身高差不多也都瘦巴巴的先生赤裸裸地抱在一起,二宫笑着说大叔其实你很厉害呢。直到被大野那双漂亮的手弄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大野沉没在二宫的深处,双双喘着气。

那天晚上二宫洗完澡就走了。大野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纹,想起二宫听到有新女友的时候无所谓的笑,一如他们头一回做爱的那天晚上,二宫穿好衣服走得时候,说“再失恋了可以找我哦”的时候那般云淡风轻。
“好像一张脸哦。”
大野看着天花板的裂纹喃喃自语。

二宫坐上电车。是最后一班,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头挨着窗户,晃着晃着便睡了过去。朦胧里,非常朦胧里,他仿佛梦到了车子的终点站是那个艺术家大叔的家。


樱井翔不知道他和相叶为什么会这样并着肩躺在床上。
他早上给相叶发信息说我被录取了。
相叶回他一句晚上去找你。
两人吃喝一顿,相叶问他要不要去我家看DVD?
樱井说好。

两人走进相叶家,相叶茶叶都没找出来,忽然就停了电。
相叶摸索着拉开窗帘,整条街都停了电。
相叶探头往外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樱井说,ne,sho chan,停电了才发现夜晚也是很亮的。

恋爱就是这么产生的吧。有一个人站在黑暗中,他蜡烛也不点,你隐隐约约看到他在对你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实在太安静,你觉得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你们两个。

相叶说,既然没事干,咱们睡觉去吧。


4
相叶雅纪做的电台DJ这行,本不是他的志向。可是原本的志向是什么相叶终于还是不记得了,因为有人会写信让相叶帮他解决烦恼这回事让相叶沾沾自喜了好几岁,并且日后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因为这家伙是个笨蛋啊。”
二宫很喜欢在相叶做了傻事后说这句话。
什么啊,我可是可以为别人排忧解难的成熟青年哦。相叶每一次都很想用这句话自信满满地反击二宫——可是句子太长了背不起来。
这是接受了现实才可以享受到的美好,乱记俗语的相叶经常说人生不如意八有八七,不过那没关系。被二宫嗤之以鼻。
可是樱井翔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笑的很开心。相叶看那个穿着西装躺在自己身边熟睡过去的樱井翔,这样子的话,明天西装会皱巴巴的哦。伸手过去用自己出色的臂力轻轻抬起樱井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把他的西装脱下来。
“aiba chan……”
樱井轻喃。
相叶不确定他是醒了还是说梦话。
“sho kun,sho chan,sakurai san,少女暴发户,落魄公主,还有什么?”
故意乱叫。

摸黑着,相叶把从樱井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挂到椅背上。回到床边躺下去。
从漆黑中朦胧盯住天花板。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里的台词,很老土的话。
我记性不太好,我80岁那年一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过什么世界大事,但我会记得你在这一个停电的晚上衣着整齐地躺在我的床上睡觉睡得流口水。
相叶默默把自己的情况替换了进去。
嗯,这句话不错,可以拿来在节目里用。


二宫没有工作的时候便窝在家里写东西。大野偶尔去找他玩,见着了,问两句,二宫专注起来头也不抬挥挥手让大野自个儿边上玩去。二宫的家很小。大野先生随便拿起二宫的DS缩到床上玩赛车,通常玩着玩着最后会睡着。
“玩游戏的时候下巴不要凸出来啊大叔。”
二宫透过桌子上的镜子反射到大野一脸淡定地抓着他的游戏机靠在床头,只是下巴无意识地往前伸,表情相当诡异。
也许那张平静如水的脸背后也是会有万丈波澜的。譬如说忽然指着自己老板让他“收声”的时候,或者像个忠实fans一样看完他有参与演出的录像带还用他的照片做手机墙纸的时候,还是抱着他亲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样,温吞又澎湃。

二宫敲下一个句号。那时大野已经睡过去了,游戏机还开着停留在game over的画面。
因为已经有肉体关系,所以剩下的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我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的故事。因为太珍惜而不敢轻举妄动,宁愿选择一个可以单纯拥抱的方式。
聪明如二宫和也偏偏当局者迷,在那些独自回家的夜晚里怯得差点要出卖人格给相叶那个电台节目写信以求安慰。


搞定了自己要出场的那一part,二宫在拍摄现场给导演倒茶递水。趁着休息的空档,二宫悄悄地递给导演一叠装订好了印满了字的纸。导演狐疑地看着二宫,二宫难得露出羞涩的笑。
“伊藤导演,这是我用空余时间写的剧本,请你看看,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请给我一个机会。”
深深地弯下腰,二宫感到自己的手掌心湿透了。

伊藤掂了掂手中那叠厚厚的剧本。非常花心思地弄了封面。随意的翻开两页看了看。
“嗯,爱情故事?”
伊藤把烟掐熄,丢在一边的烟灰缸里。
“是的。”
二宫毕恭毕敬。

“嗯,后生仔,不错嘛。待我回去看过再给你答复。“
这个中年男人笑眯眯,一点架子也没有,非常友善。

二宫舒了口气,带着未明的期待值,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大野智是个画家。在辞职以后,便成了一名自由画家。
艺术这种东西,光有才华还是不行的。幸亏早些年的时候大野因为获奖办过个展而稍微有些名气,有画商捧他,画总算卖得出去。
二宫工作结束后跑到大野的画室去,心情很好。大野正在弄一张大概有一层楼高的油画,满屋子的松节油味道,二宫捏着鼻子蹲到一旁,说你在画什么呢,大野说,手。
头也不回。和二宫认真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一样。说是艺术家气息好呢,还是宅男气息好。
“今晚一起吃个饭,然后到你那去吧。”
大野正站在一个箱子上把自己垫高。二宫随便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看大野。
大野手微微一抖,笔从手上掉了下来。二宫稍稍伸手就捡到了掉下来的笔,笑着,没有改变身体的姿势,手使劲往上伸。
“来。”
大野稍稍弯下身子而后回头,那样子的话脸是逆光的,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温柔又神秘。表情在模糊之中被读出了羞涩,他蹲下来,朝二宫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一根一根修长有骨感的手指,指甲和手心里都沾了颜料,仿佛能从那之手之中开出花来。
“nino,那上面有颜料,沾上了就很难洗掉了。”
二宫把画笔递到大野手上。然后翻过来自己的手掌,故意瞪大了眼睛,把手掌摊开到大野眼前。
“沾上了。”

大野教二宫用松节油去洗。二宫对于大野在一个随时弄脏自己的地方竟然没有放着肥皂或洗手液而感到惊奇。松节油的味道特别冲,大野拿着一张纸巾沾了一点点,抓着二宫的手细细地替他擦。
“好臭。”
擦毕,二宫把手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快去洗掉。”
大野说。

二宫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使劲搓的时候,想起大野刚才握着他的手,那只手热乎乎的,抓着自己冰凉冰凉的手,仿佛恰好平衡彼此的体温。比起身体发肤陷入漩涡般的全力拥抱,像这样的肌肤相亲,似乎更加趋近于“爱”。就像两个人躺在床上,只轻轻朝你脸上蜻蜓点水式吻一下。 二宫觉得只是光这样想像一下,就幸福得像环游全世界。


时间很寻常地过。列车在年月快线上疾驰,上轨,偶尔又脱轨。
随心所欲的相叶把和樱井单纯的打赌变成了freestyle的敢不敢游戏。
相叶情绪高涨地说这次轮到我了哦。
樱井发觉自己只要看到他眼角因为笑容过火起的褶子,似乎一切原则都可以丢弃纯粹地去陪他吃饭喝酒与发颠。
“嗯,到你了。”
樱井笑着说。

樱井的新工作,老实说,那可是相当的顺利。可毕竟是做惯了boss的人,如何在别人底下按着别人的指标生存,对他来说,还是一门新开的必修课。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这样背着公文包四处跑业务。除了身上那套“战衣”一样存在的西装,其余一切都是便宜货。不管是手上的那个黑色的皮袋,还是吃下肚子里的午餐。
“sho chan,今天看起来相当的帅气啊。”
晚上和相叶去喝酒的时候听到相叶这么说。
“真不习惯被你称赞啊。”
樱井笑道。
剪了一个很好看的发,脸上很干净,笑容更是无敌,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一万日元也好一百日元也好。溜肩膀也很帅气,肠胃还是一如既往的百毒不侵。

“往这边拐弯的第十个人,你走上去问他可不可以亲他一口。”
相叶把樱井拉到一个行人不多的街口两人鬼祟地靠着灯柱站着。相叶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颊说着自己的游戏规则,说完看到樱井眼睛瞪得大大嘴巴成了O型,咯咯咯咯地笑个没停。

“被抓去警察局怎么办。”
樱井故意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哈哈哈哈。”
相叶张开嘴使劲地笑。
“没关系,没关系!”
一掌拍到樱井的背上。
“又没有叫你真的亲下去。”

“那如果对方答应了怎么办。”

“那就亲啊。”

“那如果是个大叔怎么办。”

“这就是惩罚游戏的精粹咯,哈哈哈哈。”

最终樱井还是妥协了。要兴致勃勃的相叶把兴奋传染到樱井身上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事情。樱井为了更加灵活地舒展躯体把西装外套除下,让相叶替他拿着。两人站在那里,数着路过的人。阿姨,阿叔,情侣,嗯这里算两个了哦,阿伯,放学的女同学,大美人姐姐耶,可惜还不是第十个。
数到第八位踩着自行车的青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毕竟相叶选的路人流量实在是相当的少,而且夜越深越少。
五分钟后出现了第九位路人。樱井开始紧张,终于寻思起为何自己会站在这里玩这种无聊荒唐的游戏。头回过去,瞧见相叶站在他身后靠着灯柱,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头上头发啡啡黄黄,脸上是相当普通的表情,眉毛英气,嘴角翘翘。
樱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成年人可以用纯真二字去形容。未必是尽然的纯洁真诚,可灵魂幼嫩并有一点笨。小王子一般。

“sho chan sho chan,第十个出现了!”
相叶眼睛忽然弯起来,兴奋地抓抓樱井的袖子。

可是樱井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去看那结束今夜的第十个路人。鬼使神差地,樱井对相叶说:“可是我见到的第十个人是你。”


5
相叶兴致勃勃地告诉樱井,他到网上去看,无意中发现10的60次方很随性地叫“那由他”,10的64次方叫做“不可思议”,四分率性换来不可思议,真的是相当的不可思议呢。
樱井笑着说不是那样算的吧,在心里却表示万分的赞同。因为太过率性而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樱井是深陷其中深有体会。不管是那些事情还是人的心念——总有这样那样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譬如说那个晚上樱井翔半开玩笑地(他自己以为)说完那一句话,看到相叶雅纪站在街灯下脸唰一下变得很红目光不知道往哪放活脱脱一副堕入情网的样子,便差点失去理智抓着相叶肩膀就想亲下去,心里放弃式地想干脆成为同志情侣算了。结果光是想着还没做,相叶忽然就死拽着樱井小跑到第十位路人身后,然后把他使劲推了上去。
樱井回头看了相叶一眼。相叶抬了抬下巴,示意樱井翔你快上。

樱井只好上。
第十位路人看上去是个女大学生,樱井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来的女生停下脚步看着他愣了愣,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樱井笑着说你好,你长的很靓,那个,那个,可以让我亲一口你的脸颊吗?
樱井的语气和表情活像一个毕恭毕敬的还未毕业的优等生。相叶躲在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旁,盯住樱井的表情,捂着嘴巴拼命忍笑。樱井满头汗,只盼着对方赶快拒绝,算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大复仇。
怎料女大学生竟很大方地笑着说:“可以哟。”双臂环在胸前。补了一句:“是惩罚游戏吧?”
真是聪明又好心的年轻人。
相叶站的很近对话听得清晰。这是难以推托的,毕竟是樱井自己先拜托别人。只见女生侧着脸仰起头,樱井满脸尴尬地笑着低下头去就真的亲了一口。相叶原本灿烂的喘不过气来的笑容渐渐淡了。
什么啊,原来这个游戏的结局,除了被骂变态以外,还有另一种真的可以亲下去的可能性——他选择性地忘掉了自己愉快轻佻地说的那句“那就亲啊”。想起樱井翔适才用他自己毫无自觉的,那种让人有堕入情网的错觉的恋爱视线看着他,说你是我看到的第十个人,相叶承认有点后悔当时没有答应做他的第十个人。
亲一下也是没关系的。要是在脸上留下柔软的触觉,足以忘记这到底是谁对谁的大整蛊。
对一个同性潜藏这样暧昧的想法,实在是不可思议。


二宫开始相信缘分,是因为大野智。
大野智不是那种会追看连续剧的人。只是会偶尔坐在电视机前喝啤酒的时候随心调台,在一个合眼缘的频道停下,以发呆的精神状态随便看几眼。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去记住一个临时演员的脸,就像在数恒河细沙。
可就是记下了,别的谁都没记住,就是认住了他,并在茫茫人海里相遇,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成为了朋友,有了肉体关系,这些是题外话。
二宫窝在大野的家里。大野交了第四个女友并刚刚分了手,找了二宫和他一起——每一次二宫都用身体安慰了他。现在两人正缩在电视机前看连续剧爱恨情仇。
因为大野智说看你演戏感觉很好,强烈要求要看二宫在新剧里的演出。
二宫捂着脸说原来这也叫演戏么。
大野面不改色地说,嗯,艺术品一样。
二宫垂下头掩住半张脸露出一筹莫展的神情。
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与心情。二宫说呐,大野君,其实我的梦想是能在自己编的剧里做个临时演员。

“也就是编剧之类的?”

“嗯。”

“很适合nino啊。”
大野淡淡地说。

听上去像是随便在敷衍,可二宫知道他不是,他就是知道。因为有一种力量在那里,让他知道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所以那一刻二宫真想卷起衣袖跳起来对大野喊“跟老子走!”
一直跟着我走,不管到哪里,我二宫和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有那么一天我们赤足步过沙漠,走到雪地花开。
感觉内心的潮水几乎漫上喉咙。二宫跨坐过去便开始扒大野的衣服。大野熟门熟路地翻身压上去,搔二宫的腰。一小段温柔得不像话的前戏之后大野进入了二宫的体内。律动之间,二宫的手抵在大野的胸膛上。
“nino,nino。”大野轻呼。
二宫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抵在大野胸上的双手往两边推,穿过腋窝从后面环上大叔的肩膀。
将情欲缓缓推开后,他仿佛看到了爱。

“大野智,你不要再随便交女朋友了。”
颤抖着声音,离高潮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借着这一小段理智薄弱的时间,他要自首。
对不起,判官大人,我要自首。
不需要什么女友做借口,我一直都可以安慰你。

“嗯。”


从工作上说,樱井翔确实是一个聪明又能干的家伙,所以他的工作现状可用如鱼得水四字来形容,业绩相当的好,上司欣赏他,女职员喜欢他,男职员崇拜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如此这般,樱井不免又觉得自己有点是在被大材小用。
而且那份薪水他实在是花得很辛苦。处处都要谋划着,还债,吃住,再算算,所剩无几,几乎无法花太多钱去消遣。
所以,顺利,但不顺心。
但是有一个男人,一个有着铺着胎记的细胳膊和长满腿毛的细腿,裤子总是要掉要掉所以内裤一直是名牌,high起来无边无际甚至有些许烦人,总是说许多漂亮话但其实很勉强自己的男人,告诉他,要内心富有,电视上说,要是总是往好的方面想,事情就会朝那个方向发展,这是有关磁场的科学哦。
科学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变得特别迷信。
可是少女S可是那个男人的信徒啊。

相叶去樱井家玩,说是玩,其实是听说樱井冰火两重天的境地觉得很有趣想要亲身体验。樱井的床边有一个很古色与这个的木柜子,相叶把樱井的枕头从床上拽下来垫在背后靠着那个木柜子坐。一页一页地翻看樱井的相簿。

“sho chan,你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没变过一样。”
相叶说,一边吸了吸鼻子。

“不会吧!”
樱井靠到他身边坐在一起。

“真的,你今年几岁?”

“27.”

“你看你看,你从17岁到27岁就一直都没变过。”
相叶双手夹着17岁与27岁中间的一大段岁月,翻来翻去将17岁和27岁来回比对着。

“你眼睛有毛病吧。”
根本就不一样。樱井额上三条黑线。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不一样。人明明就是那样子不断在成长的,从少年到成人,可是跨过去了好大的坎儿。

“你难道是小飞侠吗?永远不会长大。”
相叶完全没理会樱井的吐槽。自顾自的说。

算了算了。樱井决定不去和他争论这个问题。

“小飞侠,带我去坐飞毡吧。”
相叶乘胜追击,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飞侠不坐飞毡的吧。”
樱井咬牙切齿。让你得意,让你得意,真想干脆把这个人捂在怀里,以吻封缄。
樱井翔你好变态。你想吻一个男人,一个拒绝做你第十个路人的男人——樱井承认他非常在意这件事。发现自己喜欢上相叶的时候,樱井正在啃一块牛肉,因为已经太过喜欢,樱井自暴自弃地以相叶那种“那由他”的态度去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喜欢就喜欢吧,男人而已,又不会死。
可是这个男人红着一张脸拒绝做他的第十个过客,哪怕这有可能是他樱井翔的终点站。

“对了aiba chan,我要去出差一个星期。”


二宫一大早起床,收到电话有新戏开拍请他去做临时演员。弯腰亲了亲躺在身边的大野的上臂,便下床去穿衣服。这是他头一次,在大野家里过夜。
二宫清晨醒过一次,大野一翻身把手打在他身上。他缓缓睁开眼,大野的脸就在那里,安稳的睡着,嘴巴里象在嚼着什么低声呢喃。
大概是“我要吃”“好吃”之类的吧。二宫笑笑,忽然又很想哭。

二宫环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片场上男女主角上演一台青春与爱的好戏。看了几幕,他忽然觉得他们嘴里喊着的台词,要多熟悉有多熟悉。
走过去找导演助理要剧本,助理和二宫有过几句,见是个熟面孔,便把剧本递给了二宫。
二宫随便翻开两页,便立刻明白了熟悉感从何而来——那一字一句,和自己费尽心机,彻夜不眠写下来的那份交出去的剧本,分毫不差。
心剧烈地跳。
聪明世故如二宫和也,如今也不得不欺骗自己也许只是忘了通知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二宫怀着最后一点无用的希望——尽管心里有了答案,他此刻胆怯得只能学相叶去想“一切仍有希望”,去找助理借了staff名单。
白纸黑字。
编剧/导演:伊藤XX。

6
二宫双手插袋,迅速看了伊藤一眼,而后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问:“为什么?”
伊藤自然知道二宫指的是什么。他像往常一样笑眯眯,挥了挥手中的剧本,和蔼地说:“这是你的梦想吧?我把它搬上屏幕,你必须做一小点牺牲,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没说错吧,这是世界的规则。伊藤理直气壮,伸手去拍拍二宫的肩帮。二宫使劲挥开他的手,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框红而潮湿,嘴唇抿紧又松开,伊藤透过那双眼看进去,没有看到预期中的硝烟,宁静如水。
很好的隐藏起情绪,二宫砸烂了陪伴了伊藤许多年的那张布折椅,举起来再摔倒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所有人都看着二宫,二宫微喘着气看着伊藤,心里的不甘忿恨泄露了一点点又立刻藏了回去。伊藤被吓了一跳,久久不能平复,但终究是老油条,盯住二宫离去的背影,游刃有余,意味深长。

从片场走出来一公里是成群的公寓。那里有一些阴森的小巷子。二宫仔细地挑了一个角落,他累透了,靠在墙边蹲下来,双手环抱膝盖,脸埋进去。
闭上眼,深呼吸。
把狂怒压回头。
他想起他的老友相叶雅纪,想拿起电话打过去听听他元气满满的声音,手却提不上劲。
其实只想亲口问问他,明天还会更好吗?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说希望在明天。
对了,还有你。你,不用四围看了,就是你,大野智,告诉我,明天还会更好吗?
仿佛看到那位大叔抓着三支大小不一的画笔站在垫脚台上,头也不回地带点敷衍地“嗯”。

仿佛这就足够了。
二宫再歇了一会儿,就撑着膝盖站起身,揉发麻的腿,有点点头晕。晃着步子走出窄巷,面对夕阳弯腰绑鞋带,直到眼前出现一双就些许老旧的染了颜色的皮鞋,才直起腰来,看那个手上提两包颜料的艺术家,奇迹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闪闪发光。

“你怎么在这里。”
大野问。

“走了好长的路,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二宫伸手拿过大野左手上的塑料袋,挽住大野空出来的那只手。

“走吧。”

“哪里?”

“跟我走。”

二宫决定暂时将这件糟糕得不值一提的事封存起来。或许还会愤慨振臂,会愤世嫉俗。漫长的障碍赛,还是不得不继续走。


樱井不过是要去出差一个月,相叶便像是送别故友一般,花了一整天陪着樱井,带他去好吃的店,带他到自己经常买衣服的店里替他挑了几件,夜里还开车送樱井回家。
樱井说吃得好撑,陪我散一下步吧aiba chan。
相叶几杯啤酒下肚,兴奋头上,扯着他的鹅公嗓说寂寞吗?寂寞吗?养狗吧。
“吵死了!”
樱井笑着拍相叶的头,一巴掌下去拍变成了摸。

绕着散步了一圈谈天说地,再次回到公寓前,樱井看到相叶站在那儿很可爱地挥着一只手和他说再见。这家伙身材很好嘛。不禁想起白天买衣服那会儿,相叶每每看他试衫便“溜肩、溜肩”地叫个没停,樱井恼羞成怒拍了他的头,搞笑艺人似的。店里的小姐悄悄地都在笑。

樱井回头往公寓走近了几步,定了定,又再回头。然后看到相叶还站在那儿月儿弯弯地笑,歪扭地站着,外套斜斜地挂在身上——左肩上的布料滑至左臂,穿着外套的那个人还浑然不觉。
天然无人工添加,所以就是普通地站在那儿都无比的勾人。
算了不管了。樱井叹气转身,步子迈出了没有半步,又一个大回身,这回毫不犹豫地大步就往相叶雅纪那儿跨去。
走到相叶跟前,脸上披了一张无比认真的皮——像是在昭告他毫无异心绝无猫腻,把相叶从肩上滑下去的衣服拉上去,顺一下衣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上的帽子一边说。
Aiba chan,衣服要好好穿,溜肩的明明是我啊。

小飞侠坐着飞毡飞走了,相叶还觉得尤在梦中。久违地约了二宫去吃饭,相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樱井翔的事——诸如那个家伙上次饭从鼻子里喷出来,上次那家伙喷了我一脸果汁。听完相叶一连串的樱井家趣事演说,二宫笑着,说我以前只知道樱井翔是大野智的朋友,现在我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相叶问是什么事。
二宫FUFUFU笑,手揉了下脸,说没事。
相叶就如那汤姆猫,好奇心大过天,手越过桌子抓住二宫的肩膀一阵狂摇,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二宫用左手掰开相叶的右手,右手掰开相叶的左手,站起身,将疑问和账单一同留给了相叶。


实际上二宫还未完全站起身走下去。安排临时演员的人打电话给他让他去工作,他不发一言便合上了手机的盖子。
他这些日子天天窝在大野的画室里,坐在一边的帆布凳上打游戏,偶尔蹭过去问大野有没有哪里他可以帮上忙的,大野苦笑着说“诶?就你那画技……”。
其实大野非常喜欢看二宫画画。二宫画出来的人物歪歪扭扭带着恶搞的童趣,和他那张puppy脸十分相衬。
所以大野最后调了一笔颜色,让二宫拿着画笔站到自己身前,抓着他的手,控制着一笔一笔往画布上抹。他的呼吸打在二宫的脖子上,让他觉得非常的心痒。

“fufufu,什么嘛,当我是小孩子吗。”

“又是你自己说要画的。”

身体紧紧相贴,大野知道被他捏着手的这个人心里有事,他不想说,他就不会问。只得尽其所能的安慰他。
二宫回头吻大野。
所以两位先生在脏乱的画室的沙发上做爱这样的事,会发生也不是太出奇。

二宫下便利店给他们买晚饭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
“喂。”

“二宫先生吗?你好,我是伊藤导演的助理。”


相叶知道“有人喜欢你就会有人讨厌你”这个道理。可亲身去验证的时候,会受到打击也是在所难免的。
两个拍档过两三次的DJ在休息间里聊天,刚结束工作的相叶手扶在门把上,正好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于是一set三件大礼包丢过来,相叶雅纪那个人,无知,轻浮,肤浅。
砸得相叶的手不住的抖。笑着开门进去,胡乱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包包里,若无其事地对里面的两位先生说一声拜拜。哪儿都无法躲,最后相叶走进了大楼同一层的厕所里,把门锁好,坐到厕所板上。
他很想对那两个对自己评头品足的男人大声喊“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可是为免不必要的争论——相叶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战斗力,和日后上班的勾心斗角,他宁愿装傻子比较妥。
反正相似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反正勉强自己是相叶的强项。

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樱井离开之前和相叶说我会给你打电话,手机不要离开身边超过半步哦。相叶便把它调了无声,连上班也揣在口袋里。

很多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你想给某个人打电话的时候,那个人正好打过来,你们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相叶还在电话列表上寻找樱井名字的时候接到樱井的电话,那一刻他差点要哭出来。

“sho chan,哇呜呜呜……”
甜糯糯的一声,配合上难听的假哭,撒娇一般。

“喂喂,好吵啊,你干嘛啦。”
樱井嘴上说他吵,声音里却有笑意。

相叶可以想象到,那个人一定穿着西服一副精英到不得了的样子,大概面对着一个角落——他最好面对着一个角落,不然他拿着手机那般温柔宽容地笑着,目所能及范围内的女生都会为此堕入爱河的。

“啊呜呜呜呜……”
继续假哭。

“吵死啦,我难得打过来给你说话。”

樱井翔樱井翔樱井翔。

“他们说我无知轻浮肤浅……”

因为电话那头是樱井翔,相叶决定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来,释放。你肯定不是这样看我的,对不对。

“……”

“……”

“aiba chan,你听我说。”

“嗯。”

“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博学,比任何人都稳重,比任何人都有内涵。”

“……”

“……”

“哪里的台词。呵呵。呵呵。”
尽管隔着电话隔着几百万里,气氛还是渐渐暧昧起来。相叶想要打断它,可还是高兴地止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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